第75章 小莲还没准备好

看着三愿一个人苦思，素卿不由得一阵阵地心疼。

三愿的琴声，一时香艳，一时静雅，总是不停地变化着，让素卿的心，也一点点地揪了起来。

到了晚上，前面依旧乱乱糟糟的，杂七杂八的声音，一如往日，传了过来，可想而知，三愿的琴声，或多或少地，也传到了前面去。

外面的声音乱，三愿的琴声，也乱，素卿的心里，更乱。

她不知道，明天的三愿会怎么样做，她也不知道，三愿此时，怎么样做，才是对的。

素卿的心里，迷茫、无助，不知道要怎么样帮一帮三愿。

红香楼的大厅里，春娘在忙碌着招呼着客人。

今日的客人不多，早早地便都跟着姑娘们，钻到了各自的闺房之中。

这倒给春娘留下了为明天而准备的时间。

帘子，帷幕都是现成的，不用急。两位王爷会自带了食材还有烹饪的厨子，也不用她这红香楼里多准备些什么。

真正要紧的是，当着靖王殿下的面，她要小心，她不能让他知道她与安王府素来有所勾连。

靖王，那是个聪明的主儿，在他的面前，她要倍加小心。

眼下，真正要让她准备好的，一个是自己明天的应对，一个，便是三愿。

三愿那里，眼下似乎还不是十分的情愿，但总不是会真敢闹事的，倒是那个蚕儿，那可是什么事儿都敢做的。

听着后面传来，越发没有准星的琴声，春娘风摆柳似地往后面去了。

到了后面，也不敲门，春娘推门便进。

看到春娘进来，素卿也不放下手里正在打的络子。

三愿更是不曾停下抚琴的双手。

春娘劝道：“姑娘，时候不早了，先歇息吧。”

三愿的双手，依旧不停地抚弄着琴弦。

春娘只当三愿不愿在一曲未完时停下，便站在一旁，默默地等待，待一曲弹罢，春娘又道：“姑娘，时候不早了，先歇着吧。”

“叮叮当当”琴声不断，三愿又重头抚弄着琴弦。

春娘看三愿是打定了主意不理自己，便索性走到素卿身边，道：“蚕儿姑娘，您劝一劝三愿姑娘吧。”

素卿轻呼一口气，道：“三愿姐姐如今的心思都在琴上，劝不了的，她一直是这个脾气，久了，您便习惯了。妈妈您有什么话，对我说吧。”

春娘道：“她这个样子，要是到明天，还不停，可怎么办？”

素卿微微一笑，道：“那总不至于，一会儿累了，她自然会睡的，这些年来，我倒看过她为了琴，不吃饭，却没看过她为了一首琴曲，连觉都不睡了。”

这样的话，自然都是顺口胡诌，只为了能让春娘不再相劝。

春娘道：“你就这么放心么？”

素卿放下手里的络子，站起身来，上手便要搀着春娘：“妈妈，您信我，准没错的，咱们外面说话儿，一会，她就好了。”

春娘没好气地道：“正好，我还有事要问你。”

说着，二人便往春娘屋去了。

到了春娘屋，一旁绣着手帕的小莲，连忙站起身来，向二人行了礼。

春娘也不理小莲，只对素卿道：“蚕儿姑娘，你看三愿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素卿微微一笑，道：“姐姐已经答应了妈妈，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么？”

春娘叹了口气，道：“我看她这个样子，不太好。”

素卿轻笑一声，道：“好不好的，她都已经答应了，凭我们两个小丫头，也闹不出什么大阵仗来，到了明儿，殿下面前，献上一曲，殿下喜欢，便皆大欢喜，殿下若是不喜欢，那便抛在脑后，还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么？”

春娘叹了口气，道：“你这个人，别人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当没事儿一样。”

素卿故意凑到春娘面前道：“您的眉毛还好好的呢，没事的。这个事儿，其实，于您来讲，最坏的结果，也无非就是殿下明儿玩儿的不开心，少给您几个赏钱，我就不信，他能因为不喜欢三愿姐姐，把您怎么样了。”

春娘白了一眼素卿，道：“我实话对你说了，我最担心的，是你。”

素卿微微皱眉，反问一声：“我？”

春娘道：“我是真怕你惹事儿。”

素卿不紧不慢地道：“您怕我惹事，那么，明日，我躲到后面去，不露面，不就是了么？”

春娘冷笑一声，道：“你如今是她们几个的主心骨，你不在跟前，三愿她怕是更不能安稳下来了。”

素卿微微一笑，道：“那您叫我怎么样呢？”

春娘道：“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素卿望着春娘，正色道：“您要的是三愿姐姐明日能欢天喜地地哄殿下高兴。”

春娘不轻不重地点了下头。

素卿又道：“三愿姐姐的心思，一直不是多么地稳当，这些日子，也是一会儿想接客，一会儿不想的，您觉得我真能劝得了她么？”

春娘笑道：“她现在最听你的话，你还有什么劝不了的么？”

素卿看了一旁还在做针线小莲一眼，嘴里却没有说什么。

春娘顺着素卿的眼神，看到小莲，心里不由得一紧。

自己怎么就昏了头了，当着小莲，说这些，如今的小莲眼中，怕是天大地大只有李桑生李姑娘，这么一个好人了。倘若李姑娘再答应了劝陈三愿欢喜着去接客，那只怕，小莲这边，彻底没有劝过来的余地了。

春娘心中暗恼此时的自己失察，窘得一张脸通红。

素卿只是笑道：“妈妈可是今儿再前头喝多了酒，脸怎么这样地红？”

春娘一时无语。

素卿继续道：“妈妈，您好生歇着吧。”说着，便走到脸盆架旁，想要涮一涮手巾。

小莲颇有眼力见地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替下了素卿。

素卿也不与小莲推让，直接放了手，她本心，也并不情愿侍奉春娘。

放下了手巾，素卿走到屋子正中，忽地朝春娘跪了下来，道：“妈妈，明儿，不管三愿姐姐怎么样，您别忘了之前答应我的话，若三愿姐姐，为靖王殿下所喜，那咱们是再没有二话可说，往后三愿姐姐是好是歹，咱们说了也就都不作数了。殿下要是将姐姐抛之脑后，还望妈妈您能好生照顾姐姐，别逼迫她，就让小莲和玉默两个人，一起同我走了吧。”

春娘看了一眼素卿，随口吐出个“好”字来。

素卿得了春娘的允诺，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便要走。

一旁的小莲却道：“李姑娘，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小莲的一句话，让素卿直咬牙。

一如玉墨所说，这些日子来，她能同春娘论一论短长，靠的不过是春娘想要让小莲离开这里，如今，小莲明说没有准备好，那自己便没有与春娘相持的资格。

素卿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小莲，却没有多说什么。

红香楼不是什么好地方，却也是小莲从小到大一直生活的地方，平白地让她换个地方，搁谁也要准备些日子。

更何况，这里再怎么，也有自己的生身之母的。

没到迫在眉睫的时候，小莲自然是愿意多留下些日子的。

可是，那边的玉墨还能等得了么？

想到那个把药汤往炕洞里倒的姑娘，素卿便觉得头疼。

一旁的春娘，却是开口对小莲道：“小莲，那你还要准备些什么？”

小莲歪着头，道：“我也不知道还要准备些什么，就是觉得，突然间要出去，到一个我从来不知道的地方，有些害怕。”

春娘叹了口气，道：“早晚，也是要离开的。”

小莲道：“那便晚一些，也没什么的。”

春娘又道：“那好，往后，李姑娘要侍奉着三愿姑娘，红流苏那边的香玉，病了，你这些天，去伺候她去吧。”

小莲满心的不愿意，却还是抿了抿嘴，道了一声：“是。”

于小莲的心中，最好的生活，还是同两位姑娘一起，写写字、画画画儿，做做针线，娘亲虽然待自己有时有些疾言厉色的，但总比对其他的丫头们好上许多，现在的生活，如果单说她自己的话，她其实很满意——如果忽略掉陆姑娘那样的结局的话——这些时日来，小莲看着陆月春死，看着三愿低头，看着李姑娘每日里为了她，为了三愿，为了玉墨不停地筹谋，小莲觉得，自己也可以为着这些姑娘们多想一想。

留在春娘身边，自己或者可以再劝她对那些姑娘们好一点。

留在红香楼，将来接了春娘的班，自己或者可以让这些姑娘们不再有陆月春似的结局。

小莲的心思，素卿却并不知道，春娘也不知道，她们两个人还都想着，让小莲尽早地离开红香楼这个地方。

素卿看了看小莲，又看了春娘，面对这对儿母女，素卿只觉得头痛不已，她实不知道，这二人到底是她哪辈子的冤孽，这一辈子让她们一而再，再而三地给自己出着难题。

一咬牙，一跺脚，素卿索性离开二人，回到陈三愿那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