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讨谢

桑生拎着那贼子，跟着吴英一起进了宝丰号。

吴英同桑生说着客套话。

小六早已找到绳索，将那贼子锁拿了。

吴英道：“姑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桑生笑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当着吴掌柜您的面儿，我不遮着瞒着。今儿，是我第二个晚上来您这边了。昨儿，我就来过一趟了。昨儿，来您宝丰号之前，听到市井传闻，说您这里，夜里闹鬼，这等子不语之谈，本不应放在心上，不过，我却想着，空穴来风，未尝查无实据。到了晚上，便过来看看，当时，便看您这边墙壁之上，泛着荧光。当时，我有心再看一看，却是赶上下雨，没奈何，只得回去了。到了今儿，我这妹子，怕我一个人出来没有个照应，就跟着一起来了。我到的时候，您这墙上倒还没有什么，谁料他走过之后，便又起了荧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您还得问他。”

说着，像地上一直低着头的那贼子一指。

吴英望着地上的贼子，问道：“你抬起头来，我问你，你究竟在这里做了什么手脚？”

那贼子依旧不肯抬头。

小六上前，掰着那人头顶的发髻，让那人昂起头来。

小莲一看那人抬起头来，惊呼一声：“姑娘，他就是今儿白天，我同小二遇到的那个人。”

桑生听了，不由得哂笑一声。

吴英向着桑生赔笑道：“姑娘，原来你们，已经见过这个泼皮了？”

小莲拦道：“姑娘没见过，我见过的。白天的时候，我跟小二两个人出来找房子，他说是专管镇上买卖房舍的。我们看他神色不正，言语油滑，便没理他。”

吴英对小六道：“去请时里正来吧。”

京郊小镇中一个泼皮捣乱，自然用不到惊动京中，只请镇上的里正出头来管上一管，也就足够了。

桑生看后面的事儿，与自己也没有什么关联了，便站起身来，对吴英道：“吴掌柜的，这里也没有我们什么事儿了，我们姐妹就先走了。有什么事儿，明儿，再叫人来找我们就是了。”

吴英道：“我叫人来送送二位姑娘吧。”

桑生笑道：“不必了，路也不远，我看咱们这镇上，除了这么个东西，也没什么不安稳的。”说着，向地上的泼皮一指。

吴英赔笑道：“这泼皮刘三，跟他一块混的还有几个人，如今捉了他，您出来进去的，多小心一些吧。”

桑生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多谢您提醒了。”

“还要谢过姑娘才是，若没有姑娘，我这店怕是再也有不了起色了。”

正说着，掌柜吴英的儿子，从里屋出来，一边揉着惺忪睡眼，一边道：“爹，出了什么事儿了？这么吵。”

吴英道：“阿慧，你回去睡吧，没什么事儿的。”

桑生听了，心念一动：阿慧，记忆里，被害了的砚台主人便名叫吴慧。或者，前世的时候，算算时间，那砚落到靖王府，是在十年以后，想来那桩案子发生的时间，是在眼前这个小孩子长大成人以后。

只不知道，他吴家因何而衰败，难不成，与今日闹鬼的流言有关。

不管怎么样，现在，闹鬼的流言，已经不攻自破。

吴家与泼皮刘三之间，是何恩怨，也与她没有什么关联。

如果可以的话，倒是趁现在，吴慧还没有长大成人，吴家还没有彻底地衰败，把那块砚弄到手。或者可以避免眼前这个小孩子将来死于非命。

想到此处，桑生对吴掌柜的道：“吴掌柜，我帮您把这个泼皮拿住了，您是不是谢我一谢呢？”

吴英不成想，眼压前的这个女子，竟然能这样直接开口找他要谢礼，一时怔住，半晌方道：“姑娘，您请说吧。但凡小的有的，总是会奉与姑娘。”

桑生笑道：“那倒不必，昨儿，您给我看的那块砚台，是块好砚。真要卖的话，您便是要价五百两，不算您狮子大张口。”

吴英知道，桑生说的是实情，这方砚台卖个五百两甚至说一千两，都要得出来。他有意卖这砚，也是想着，有了这五百两银子，他便可以往京中开店了，也可以让阿慧到京中去读书了。

这几百上千的银子，他是真的用得上。

可是，眼下既然当桑生的面，把话说了出去，便不得不认，只得干笑两声，道：“姑娘，您说得是，这砚台……”

桑生见吴英面有难色，将手一摆，道：“我呢，给你出六百两，不过，我实话同吴掌柜的您说，这个东西，这个钱，我现在是拿不出来的，我只能分十年，一年给您六十两。您要是信不过我的话，我给您打个借条，您看怎么样呢？”

吴英笑道：“凭姑娘的人品，在下怎么能不信呢？哪还用得上借条呢？您等着，我给您拿那砚台去。”

桑生笑道：“天也晚了，我们拿着也不方便，有什么事儿，回头再说吧。左右，到了下月初一，又是一个集，咱们有什么话，到时侯再说。这几天呢，要是有人还想要您这砚台，您也可以再卖与旁人。我不干涉。不过，到了下月初一，您这砚要是还没有出手，您便还是卖与我吧。”

吴英含笑道：“便都依姑娘您的。”

一旁的小孩儿吴慧，听到这里，忽然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桑生看着，心里明白，吴慧这是舍不得这砚，想着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是尴尬，连拉着小莲走了。

出了宝丰号，小莲道：“姐姐，您真的要花六百两，买这砚台么？”

桑生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是。”

小莲问道：“姐姐，咱们手里只还有不到二百两。”

桑生轻笑一声：“一年，不是只出六十两么，这个，咱们还承担得起。难不成，你觉得，咱们一年，连这六十两都赚不到么？”

小莲依旧不解地道：“姐姐，眼下，咱们现在，还没站稳脚跟，怎么能买这样没用的东西呢？”

桑生笑道：“傻丫头，这怎么是没用的呢？等咱们用上它的时候，你就知道这六百两银子，没有白花了。”

小莲依旧不解地摇摇头。

客栈里。

玉墨看到二人神采奕奕地回来，笑问道：“看这样子，是有个结局了。”

桑生笑道：“是啊，知道是有人捣鬼，也把那捣鬼的人，交给吴掌柜的了，剩下的事儿，便与咱们无关了。”

玉墨半嗔不喜地道：“说到头，也是别人的事儿，你这么上心做什么？我问你，你这般冒险，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你叫我们怎么办？”

桑生笑道：“若是真能出事儿，我就不去了。姐姐，你放心吧，我凡事心里都有数儿的。”

玉墨依旧嗔道：“我就知道，我劝你什么，也都没有用。”

小莲在旁，添油加醋地道：“墨姐姐，你快劝劝她吧，她要花六百两银子，买一块砚台。姐姐，你说这个样子，咱们这个日子可是怎么过呢？”

“什么，六百两？”

桑生轻笑一声：“你们都急什么啊，横竖，这砚台，我有用处就是了。”

玉墨叹了一口气，道：“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用处，我也学学，这手里有二百两，就花出去六百两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桑生坐了下来，替自己倒了杯水，咽了咽嗓子，道：“姐姐，我这么同你说吧，安阳侯老夫人，最喜砚台。那是靖王殿下正经的岳母。”

玉墨冷笑一声，道：“我却没想到，原来，你也是这般蝇营狗苟。”

桑生也不以为忤，只道：“二位大小姐，咱们想在外面立足，不能一点门路没有的，单指着三愿姐姐那边，她与靖王殿下这般，虽说眼下靖王还是敬重于她，二人没有首尾，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呢？靖王王妃是个什么脾气，在京里的时候，你们多少也能有些耳闻吧。我也不细说了。我就告诉你们，等那位娘娘，知道了咱们的三愿姐姐时，准得有一场风波。咱们提早预备下这个，将来总有用到的时候。”

一旁的小莲，似解非解地问道：“姐姐，您这一番谋划，到底是为了三愿姑娘，还是为了咱们自己。”

桑生不冷不热地道：“我也不知道。”

此时的桑生，确实还不知道，最开始，她还真的只是想，把这砚台弄到手，可以免吴慧死于非命，纯是一番良善的想法。可是回来路上，想到了柳王妃的母亲喜砚，便觉得，将来于自己，这个砚台可以是一块儿通往京中权贵的敲门砖。

毕竟，她不能只靠着三愿一个人走天下。

她还得有自己的门路。

到最后，又想到，若是三愿，先于自己要用到这块儿砚台，倒也不妨用这砚台替三愿办些事儿情。

是而，小莲问她把这砚台弄到手，究竟是为了谁时，她还真的只能说一句：“不知道。”

只是这一声：“不知道”落在玉墨、小莲耳中，便成了她不愿与二人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