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时里正

玉墨见小莲有些不大高兴，便劝道：“桑生她什么事情，都有着安排，只是有些事情，现在可能还不太方便咱们说。”

桑生微然一笑，道：“玉墨姐姐，我想，这件事，是为了什么，我说得已经足够清楚了。”

玉墨叹了口气，道：“桑生，我比小莲大上几岁，有些事情，我想，我也比她明白一些，我呢，多说一句，你要是为了咱们几个，那我自然不会劝你什么。可是，你要是为陈姑娘，我劝你，还是别打这个主意。”

桑生转过头，凝望着玉墨，想要听玉墨的解释。

玉墨轻轻地道：“桑生啊，靖王妃的脾气如何，我们其实，并不太清楚，便算她是个善妒的，难道说，便能凭着一块儿砚台，哄了她母亲高兴，就能让她对陈姑娘好些么？这个，未见得说得通吧。”

桑生微微一笑，道：“姐姐说得是，我最初，想的也并不是三愿。我是真的为了咱们几个。姐姐，咱们几个在一处，我希望，你们能够信我，而不是在此怀疑于我。我今儿实在有些累了，有什么事儿，咱们都明儿再说吧。”

玉墨转过头来，又对小莲道：“你也听到了，别疑心桑生了。在咱们这些人里，桑生是付出得最多的一个了。她做事，有她的安排，咱们只管跟着她就是了。”

小莲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可是，我还是觉得，咱们现在这么花六百两银子，未免有些，太过大手大脚了。虽说不急着一次付了，这一年六十两， 也够咱们受的了。”

一边铺床的桑生，转过头来，对小莲道：“你信不信，一年之后，我便将这六百两银子赚回来？”

小莲有些急切地道：“姐姐，钱没有那么好赚到的。我听我娘说……”

桑生笑道：“别说你娘说什么了，你要知道，这天底下，像红香楼一样的地方，并不多。好了，我累了，睡吧。”说着，便躺在了床上。

小莲见桑生实在听不进去自己的话，一摊手，对玉墨道：“玉墨姐姐，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玉墨有些不耐烦地道：“我也累了，咱们睡吧，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说着，便躺在了桑生身边。

小莲没奈何，只得也躺了下来。

相较玉墨、桑生二人来讲，小莲还太小，人小，胆子也小，她想不通桑生为什么要这样地冒险，她只想离开红香楼之后，能够有个房子，一年赚个二三十两，有吃有喝，便算是一辈子的好日子了。

可是，桑生姐姐似乎对这样按部就班的生活，不太满意，仿佛一定要发笔财，过上吃香喝辣的日子，才算好。

而一向对人间富贵清冷看待的玉墨姐姐，竟也向着胆大的桑生姐姐，这更是让小莲想不通。如果不是有着前世的记忆，桑生也不会像现在一般。然而，她不但有着前世的记忆，她还有着红翡镯，可以随时看到一些，与此时境遇相关的旧事。

有些事情，提早知道结局，便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来。

如果不是知道，宝丰号吴掌柜的儿子吴慧，将来会沦为乞丐，还不肯放手这方砚台，那么，桑生肯定也不会执意将这砚台收入囊中。

纵然她知道，安阳候老夫人喜砚，她也不会出上六百两纹银，这对于她来讲，太多了，这是她们几个人三倍的身家。

她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候府老夫人的好感，把一切都押进去。

可是，眼下，她知道她这么做，是在救人，是让一个无辜的孩子免受无妄之灾的好事儿。

这种事，她不得不做。

可是，这个原因，她不能说。她只能对玉墨还有小莲，说是自己要借此砚行贿，让自己那还没开张绣楼能够开得顺利。

转眼又是一日，一早，小莲、小二还要去找房子。

桑生一边画着花样子，一边道：“走了两日了，也该累了，今儿还是歇一天吧。”

小莲笑道：“姐姐可是又什么安排了？”

桑生也不抬头，依旧低头画着花样子，道：“我能有什么安排？小镇就这么大，两天时间，也该走遍了，今儿就是再出去，也是枉然，倒不如，好生歇两天。”

小莲还要说些什么，只听门外店伙计道：“李姑娘在么，里正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桑生抬起头来，道：“在呢，你等我们收拾下的。”

小莲望着桑生、玉墨，道：“要怎么办？”

桑生坐到镜台前，道：“还能怎么办？他们叫我过去，我便过去吧。小莲，你受累，帮我看看头发，有没有乱。”

小莲焦急地道：“没有乱，好着呢？您快想想，到了之后，要怎么说吧。”

桑生笑道：“十有八九，是问昨儿拿刘三的事儿。这还有什么要想的么？实话实说，就是了。”小莲道：“我现在心里乱糟糟的，我真怕出什么事儿的。”

桑生站起身来，笑道：“把心放肚子里，什么事儿也没有。”说着，便走到屋门口，把门打开。

小莲跟到门口，道：“姐姐，我跟你一起去。”

桑生回过头来，道：“不用了，人家只叫了我一个人。”说罢，又对伙计道：“请您带路。”

到了楼下，并未见到什么里正大人，只见到一个差役。

那差役不等伙计开口，便对桑生道：“你就是李姑娘吧，我们里正大人叫您过去，找您问几句话。”

桑生笑道：“这位差役大哥，似我这样的人，也不好到堂上去，还请您上复里正大人，若是为了昨日的事儿，吴掌柜的说的，便是实情，却也不用再从我这里再问一回了。”说着，从袖中拿出一锭碎银来，放到旁边桌上，道：“这个，给您喝茶。”

那差役并不客套地收下了银子，却并不肯放过桑生，只道：“大人找你，为的什么事儿，我们做底下人的也不知道。姑娘您别让我为难，我也不让您为难。喝了姑娘的茶，倘若到了堂上，大人有什么委屈姑娘的。我是肯定多替姑娘说免话的。”

没奈何，桑生只得跟着差役走。

小镇不大，有什么事情，还是要往京城顺天府衙门去办，只有一些家常里短，邻人纠纷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归于里正办理。

饶是这样，里正在这小镇之中，虽是个吏，却也已经算是半个官了。

眼下差人将桑生带去的地方，虽说是大堂，却也不过是时里正自家的大厅。

厅上正坐着的是一中年胖大男子，看着便很富态，想来，便是人们口中的时里正。

下首低眉顺眼地坐着的是宝丰号的掌柜吴英。

屋里并没有昨日捉到的泼皮刘三。

桑生心里带着犹疑，向着时里正行一半礼：“大人万福。”

时里正很是客套地笑眯眯地向桑生一抬手，道：“李姑娘是吧，快免礼，快请坐。”

桑生见时里正对自己客气，也不问为什么，心里的不安便也减了大半。

时里正对桑生道：“姑娘，您看看这个，是您画的不是？”

说罢，有差人将一张薄纸，交到桑生面前。

桑生看了一眼，正是那日，自己在宝丰号画的花样子，心里一时不解，只觉得，这花样，与昨日捉拿刘三的案子，并不相关。而且，她也不觉得这个看上去十分富态的时里正，会对绣花样子有什么兴趣。

虽是不解，可是当着人总不好不说话。

桑生也不抬头，低眉顺眼地道：“正是。”

时里正问道：“姑娘，似这样的花样子，您手里还有多少张？”

“十五六张吧”

桑生的心里，更是不解。

“十五六张，一两银子一张，我呢，多给姑娘算一些，按二十两算，姑娘您看成是不成？”时里正脸上堆着笑地问桑生。

桑生偷眼看着吴英，想从吴英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可是吴英也只是低着头，什么也看不出来。

桑生道：“我画这些花样子，本就是与吴掌柜的搭伙卖的，只要他不反对，我也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只是，我想问大人一句，大人为什么要买这些花样子呢？”

时里正哈哈笑道：“我也不与你遮掩，我在京中也有一家绣楼。”

桑生含笑道：“大人，我这个花样子，在这镇上，还能显出好来，拿到京中，怕是根本不能显出好处来。大人您虽是绣楼老板，我想，您还是问一问绣楼里的绣娘，再做决定。”

时里正道：“这个，很是不必，李姑娘，这些事，我还做得了主。”

桑生依旧低着头道：“这些花样子，没有什么太出奇的地方，我原想着，在集上能卖个十文、八文的，便足够了。大人出的价，足有百倍之多，望大人三思。”

时里正笑道：“我还没有说完， 我出的这个价，是要姑娘一年内，再不画别的花样子。”

桑生缓缓地抬起头来，道：“抱歉，大人，我还要回去同姐妹们商量商量。”

时里正虽被拒绝，脸上却依旧堆着笑道：“无妨，我明日再请姑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