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钜鹿郡马氏聚义 挽危局再修法令

地皇元年（公元20年）九月，钜鹿郡（河北省平乡县）豪杰马适求等流民士大夫，不堪忍受新室君臣，罔顾百姓死活的暴政与天灾人祸的折磨，奋起抗争，谋划反抗新王朝的治理。

很快，汇聚在马适求身边的流民越来越多。

马适求遂与自己的部下，秘密策划，准备发动燕、赵等地方的郡县民兵，以及各地的驻军，反动一场声势浩大的聚义，讨伐王莽，恢复汉室。

大司空士（最高监察府的秘书）王丹，侦察到马适求等英雄豪杰，密谋抗拒新室的消息以后，恐惧不安，立即紧急上书皇帝，将此事奏报给了王莽。

王莽闻听大司空士王丹的奏报，大吃一惊，震惊不已，恐惧顿时袭上了心头，立即对王丹说道：

“马适求这个恶贼，居然密谋，复辟汉室，反抗圣朝治理，不可小觑。王丹啊，去找传朕旨意，速召三公四辅大臣，进宫商量对策。”

大司空王邑、大司徒王寻，大司空董忠等三公四辅大臣闻诏，急忙进宫，聆听皇帝旨意。

君臣协商以后，王莽立即当机立断，派遣三公大夫（司法部副部长）王冉，负总责，率领官军将士，前去钜鹿郡，逮捕马适求及其党羽，严加审讯。

马适求不知道密谋泄露，来不及发动，就被官军擒获。

穷追猛打之下，马适求谋反一案，牵连到钜鹿郡等各郡、各封国才能出众的士绅豪杰，总计有几千人之多。

得到有司报告，王莽勃然大怒，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下旨将牵连进马适求反叛一案的士大夫豪杰数千人，以叛逆罪，统统处死。

一时之间，血腥恐怖，笼罩燕赵大地。

为了奖励大司空士王丹，洞察若微，及时举报钜鹿郡马适求一伙，反叛皇帝的罪行，王莽特别下旨，赐封大司空士王丹，为“辅国侯”，大加赏赐。

案件牵连之下，很多无辜者，也卷入马适求一案，燕赵英雄豪杰，越发情绪激烈。

起先，王莽曾经下旨颁布，严惩私自铸钱的特别法令，处罚违背朝廷钱币改制的臣民。

凡是私自铸钱的，一律处死；凡是抨击败坏新室货币宝货，妖言惑众，动摇官吏百姓对新王朝货币信心的，一律流放到四方遥远荒凉的地方充军。

然而，严刑峻法之下，违法乱纪、私自铸造货币的人，依然是太多太多，难以遏制，与案件牵连的人，也是越来越多。监狱里已经人满为患，多到已经无法执行，关押审判的地步了。

王莽也逐渐了解到，严惩私自铸钱的特别法令，存在处罚太重的弊病，牵连的人，也实在太多。

于是，王莽再次下旨，修改严惩私自铸钱的法律，把处罚稍稍减轻一些。

凡是私自铸钱的，连同妻子儿女，一道没收，为官府的奴婢。官吏和邻居知道私自铸钱的事情，而窝藏包庇盗铸者，不检举告发的，一律同罪。

散布谣言，破坏钱币信誉的，如果是平民，则罚做苦工一年，如果是官吏，则被免职。

王莽自始至终，都不愿意承认，新王朝的货币改革，之所以最终失败的根本原因，是在于货币改革，不合乎流通的基本原则，百姓对新王朝的货币，没有信心。

所以不久，旧的流弊未除，新的流弊又重新不断产生，始终都不能够改正。

那时，新王朝内部，也有些明智的大臣，国师公刘歆、前大司马严尤等，早就发现了王莽复古改制的诸多弊病，希望安抚百姓，挽救摇摇欲坠的王朝的统治。

然而，新王朝的官吏百姓，眼看着新王朝的战车，掌控在以王莽为首的，一群狂妄自大的疯子、昏庸无能的权贵手中，却无能为力，无力改变。

那些新王朝大臣，根本就没有他们的皇帝王莽，那样远大的理想，一心一意所想的，只有尽情搜刮、掠夺百姓的财富，谋取自己的最高最大利益为最大乐趣。

像大司马严尤、国师刘歆、大司空议曹史范升等明智杰出的大臣士大夫，几个人的努力，根本就于事无补，无济于事，无法改变皇帝的决策。

太傅平晏，被贬去世以后，四辅有了缺额。

王莽见予虞（水利总监）唐尊，听话顺从，心里十分满意，遂下旨，任命唐尊，作太傅。

唐尊被拜为太傅，心里非常感激王莽盛大的恩德。

见新王朝摇摇欲坠的颓势，太傅唐尊心里非常不安，感激王莽的知遇之恩，想有所作为，挽救新王朝。

太傅唐尊，于是与僚属商讨道：

“诸君：

皇帝恩德，太过盛大，臣怎么能够不竭尽忠诚，报效陛下呢？

唐某私下以为，如今国家空虚，四海骚动不安，百姓贫困，这种种灾祸的根源，都在于朝廷上下，骄奢淫逸，没有量入为出、奢侈过度的原因造成。

只要能够改变这种局面，定能够挽救朝廷危机。”

太傅僚属章僚等，皆知道朝廷倾颓的深层原因，见太傅颟顸糊涂，不得要领，谁也不愿意说破，生怕触犯皇帝和太傅忌讳，纷纷出言，赞同太傅唐尊意见道：

“太傅大人言之有理。请太傅大人，为我们做好表率，上行下效，定能够改变这些弊端。

我们愿意，与太傅大人一道，以身作则，移风易俗，帮助陛下，建立千秋伟业。”

太傅唐尊，深以为然，率先示范。

太傅唐尊，于是带头崇尚节俭，身穿小袖的短衣，乘坐母马拉的简陋车子出行，坐卧之时，都用禾秆，作自己的衬垫，用瓦器作食用的餐具，并将这些简朴的用品，一一分赠给公卿大臣，希望公卿大臣，率先垂范。

每逢上街外出之时，看到街道上，不分开走路的男女，太傅唐尊，就从自己简陋的柴车上，走下来，用“象刑”之刑，来对违法男女，做象征性的刑罚，拿红土水，浸过的旗幡，去污染他们的衣服。

王莽见了太傅唐尊，为人师表，以身作则的做法以后，非常赞赏，于是下诏书，告诫公卿效仿道：

“诸君：

太傅大人，真是国家忠臣啊！

希望诸位爱卿，也能够向太傅大人看齐，同太傅大人一样，做出榜样，为人师表，移风易俗。

为了奖励太傅大人的忠贞，率先移风易俗的优良品德，兹赐封太傅大人，为平化侯，以奖励太傅大人，移风易俗、为人师表的不朽功绩。”

文武大臣，却对太傅唐尊，虚情假意、装模作样的行为，不以为然，嗤之以鼻，私下嘲笑太傅唐尊道：

“太傅大人果然高明，擅长作秀，而不留痕迹。这些做法，虚情假意，没有一点真心，不过是谄媚陛下，欺骗愚弄百姓罢了！”

新王朝文武大臣，就这样看着他们的君王王莽，通过鼓励大臣们，砥砺品格，廉洁自律，来实现以德治国梦想的行为，最终也彻底地破灭了。

汝南郡人郅恽，以研究天文术数与星象历法，而在天下闻名，是著名的儒家大儒。

虽然王莽的新王朝，已经建立了很多年，但郅恽一直心存疑虑，对新室并不看好，坚信人心思汉，汉王朝会重新复兴。

其时，新王朝官吏百姓，上到皇帝大臣，下到庶民百姓士大夫，都非常痴迷，天文星象和图谶符命。

郅恽遂决定，利用人们的迷信心理，上亲启密奏给王莽，劝说王莽让位，重新回归臣子的位置上，以恢复刘氏的皇权。

郅恽遂上亲启密奏，建议王莽道：

“陛下啊：

臣发现，自从皇帝陛下，接受禅让登基以来，新室一直天灾人祸不断，百姓士大夫骚动不安，边塞不宁。

臣私下以为，天下之所以会发生如此多的异象，不过是天帝神灵，想通过这些灾难变异，来让陛下能够觉悟，希望陛下，你迷途知返，重新回到臣僚的位置上，做汉王朝的辅弼之臣，青史留名。

陛下的宝座，取之于天，就应该交还给天帝神灵。只有这样，陛下才算是，知道天命的圣贤。请陛下斟酌。”

王莽当皇帝已经上了瘾，哪里愿意放弃，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至高无上的皇帝宝座，舍弃很多很多的好处呢？

还没有阅完郅恽的亲启密奏，王莽就已经勃然大怒了，大骂郅恽道：

“郅恽这个大胆的恶贼！居然敢诽谤皇帝，非议朝政，质疑朕的皇位。

来人啊，立即逮捕郅恽，投下诏狱，准备处死。”

郅恽不识时务，奉劝王莽归政汉室，最终因言招祸，被关入了诏狱之中，准备处死。

但最终，郅恽吉人天相，还算比较幸运。他在诏狱里，被关了整整一个冬天以后，居然逢到了新王朝的大赦令。

最后，郅恽大难不死，从诏狱中，被赦免出来，经历九死一生，逃过了一劫。

自此以后，导致郅恽因言获罪的，禅让退位之类的言谈，就成为了王莽心病和新室朝廷的禁忌，没有官吏士大夫，庶民百姓再敢随意谈论了。

虽然郅恽因言获罪，受到严厉惩处，王莽自己心里，也已经十分清楚，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无法阻止官吏百姓的非议。

但最令王莽，倍感万分痛苦的是，他这个新王朝皇帝，此时此刻，差不多已经陷入了，众叛亲离、妻离子散的悲惨境地。

地皇二年（公元21年）正月，噩耗传开，王莽的结发妻子王皇后（王静烟），忧郁成疾去世。

目睹自己的结发妻子王皇后，患病多年，最终因病，抑郁而终，王莽心里，也有些许忧伤和愧疚。

于是，王莽接受三公大臣建议，给妻子王静烟进谥号，为“孝睦皇后”。

王莽下旨，将她的妻子“孝睦皇后”王静烟，安葬在了渭陵长寿园的西边，让妻子王静烟，永远去侍奉自己的姑姑文母太后王政君。

王莽还给妻子王静烟的墓地，起名叫“亿年”，表达自己对妻子王静烟，深深的歉疚和思念之意。

然而王莽的惺惺作态，于事无补，难以改变自己众叛亲离、孤家寡人的处境，也难以改变亲人的疏远和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