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做好因果报应的准备

十二月的寒天里，顾云清仿佛被人生生的用沾了冰雪的手甩了一个巴掌。

她忽然想到那日在金碧辉煌的宝华殿前，顾云昭对自己那番怒目圆瞪的数落。

是啊，她知道顾云昭恨她，恨她横刀夺爱，恨她软弱无能。但是她不是她，她根本不能体会自己在淳亲王府里的举步维艰？

站着说话不腰疼谁都会，若是身份对调，她也可以如同顾云昭这般对旁人的处境指指点点、谈笑风生。

想到这里，顾云清脑海中忽然又闪过方才顾云昭和裴彦文那旁若无人的亲昵之举。

她随即猛地抓住了身旁女子的手腕，强迫她把那张与顾云昭颇为神似的脸摆了摆正。

“外头那些流言蜚语，一半对，一半错。”顾云清摇了摇头，“莲娘不是清倌儿，她之前不过是个在青楼负责洒扫的丫鬟，清清白白的人家，只是做的并不是什么体面的活儿罢了。”

顾云昭闻言，神色淡然地迎著顾云清的目光问道，“所以，是阿姐你亲自把人带进府的？”

顾云清睫羽飞闪，松开了掐著莲娘的手，将人往边上一推，满眼的不甘心，“你都不好奇我为何要这样做吗？”

莲娘被顾云清推得一个踉跄，额头险些磕在门槛上，索性顾云昭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方才让她站稳了身。

“多谢夫人！”莲娘低眉顺眼地小声谢过了顾云昭。

可顾云昭没有应她，只拉了拉微皱的衣袖，踏上了台阶与顾云清平视道，“阿姐，收手吧，你做这些荒唐事根本引不起我半点的好奇心。”

“你懂什么！”看着近在咫尺的顾云昭，顾云清忽然慌乱地大叫了起来，“你什么都不懂，我根本没有退路了，我一定要想办法留住他的人！还有，是你挑衅我在先，你口口声声说对我怒其不争，你说我应该要和王寰斗，你说我不能在王寰面前变得畏手畏脚、贪生怕死……这些都是你顾云昭和我说的呀！”

顾云清越说越激动，直接伸出手想要去抓顾云昭的衣襟。

结果她的指尖还未碰到顾云昭披着的狐毛大氅，纤细的腕子就被不知从何处闪现而出的绥川握了个正著。

“混账奴才，放开我！”顾云清奋力挣扎着想要摆脱绥川的钳制。

绥川却淡定地看向了顾云昭，无声地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顾云昭没有点头，反而微微后退了一步与顾云清拉开了距离。

“你别把自己的执念之起强加在我的身上，我担不起这个责任。你与王爷如何相处是你的事，我对你怒其不争也只是希望你好，但是你若愿意过膈应的生活，我不会阻拦你。阿姐，你现在脚踏佛门之地，应该知道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一念执著，生死疲劳，一念放下，万般自在。这世间的生死恩怨，都在这一念之间，今日你一念造孽，来日再动念时，便也要做好因果报应的准备。”

“一念造孽？”顾云清冷笑，“顾云昭，你说的真好，你的意思是此间罪孽都因我一念之起？”

顾云昭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莲娘，平静说道，“究竟是不是，你心中一定有数的，绥川，放了她。”

绥川依言松手，然后虚扶著顾云昭跨入门槛踏进庙宇。

可是顾云清却气急败坏地跟着她的脚步跑上了前，但是看到绥川那充满告诫的目光后，她还是怕死地停了下来，改而向顾云昭喊话。

“顾云昭，你别得意，什么一念不一念的，我只知道肯定会有你来求我的那一天。”

顾云昭止了步子，回身看了看顾云清，忽然迈步走向了她，笑着伸出了手。

顾云清不懂她要做什么，吓得缩了缩脖子。

结果顾云昭竟只是特别温柔地将她鬓边吹乱的发髻捋了捋，然后勾至了她的耳后。

“阿姐，若是你这辈子剩下的唯一执念就是想看着我求你，那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你记住了，沈誉是我不要了以后施舍给你的，我顾云昭这辈子从来都不会回头看，我做的所有决定，是对是错我都甘愿承受，我绝对不会怨天尤人，所以我真的很讨厌被别人威胁。我若是你，绝对不会时时刻刻拿一个赝品去试探男人的心，因为男人的心根本经不起试探。你知道我曾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我与沈誉已经结为夫妻举案齐眉，我以为这就是所谓的幸福，可谁曾想我最后竟还是抵不过被他养在外室的你。”

“什么？”顾云清觉得有些风中凌乱，她实在是听不懂顾云昭的话。

顾云昭看出了她眼中的茫然，用异常轻柔的声音附在她耳畔道，“不懂吗？没关系，因为我今天终于知道了，如今的你和当初的我其实完全一样，并没有任何差别。阿姐，于我顾云昭而言，此生是和你两清了，这就够了。”

她说完微微后退，转过身之际见裴彦文正站在不远处的高台之上。即便是隔着很远的距离，她也能感受到那男人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炙热目光。

顾云昭心中透出欢喜，不由地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顾云清被风吹眯了眼，迷濛地看着顾云昭翩然远去的背影出了神。

她那抹赤焰一般的红如天际边沉落的霞光，最后悄然无息地坠入在一弯深情浓烈的怀抱中。

两人缱绻相拥的那一幕，恰似一幅神仙画卷，丹青游走间，描绘著谪仙入凡的绝美眷恋。

搂着怀中娇羞的人，裴彦文眉宇间那溺宠又迷人的笑，是顾云清从未在沈誉脸上看见过的。

正所谓“君宠益娇态，君怜无是非”，说到底大约也就是高台之上裴彦文垂眸看顾云昭的那副模样了吧。

顾云清忽然冷笑连连。

原来不管是自己还是王寰，不管是翡翠还是莲娘，都从未真正走入过沈誉的内心。

沈誉要的从来都不是她心中执念的儿女情长，他要的是权、是利，是能够杀伐天下的那张宝座，是可送他平步青云的助力。

可笑如她，竟一直以为沈誉对顾云昭的不舍是因为爱而不得，但其实沈誉或许连顾云昭都从未真正喜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