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往事如烟

殷綦给了老人一锭银子，托他好好安葬那个可怜的孩子。

马车继续飞驰着，虽然有了小念还活着的希望，但是三人也很担忧他是否已经遭遇了和那个孩子一样的毒手。

吁——殷綦停下马车。

“怎么了？”张欢儿有些焦急。

殷綦看了一眼天色道：“天不早了，按照歌舞班的习惯，现在应该停下来准备搭帐篷过夜了。我们贸然过去撞见他们，恐怕会对小念不利，我先去前面打探一下，你们在这等我。”

玄玉善解人意的安慰张欢儿道：“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把小念救回来的。”

殷綦去了一炷香的功夫，回来说歌舞班果然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安顿下来，队伍里确实有一两个小孩，但是并不能确定是不是小念。

张欢儿听了殷綦的描述，觉得虽然衣服被换过了，但那其中一个孩子应该就是小念。他们决定等歌舞班的人都睡了再去把小念偷出来，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殷綦又离开了一会，回来时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一个馕和一壶水。

三个人不敢生活，只好就着凉水把那个馕分着吃了。

“咳咳……”张欢儿虚弱的咳嗽了几声。

玄玉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张欢儿勉强笑了笑道：“我没事。谢谢你们，没想到你们竟然肯帮我这种人。”

玄玉道：“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有难我们都会救。但是，如果犯了罪，我们也不会放过。”

张欢儿惨然一笑：“没错，是我杀了老板娘和她女儿，只要就回小念，要杀要剐，都随你们。”

“是因为小念？”玄玉问。

“对！”张欢儿点点头，“小念是我的命根子，为了保护他，我什么都会做！”

张欢儿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她戚然道：“时间还早，想不想听个故事。”

五年前，张欢儿还是无忧无虑的少女，她出生在江南的大户人家。

她从小生活优渥，生得明媚动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家里一直希望她能嫁给达官显贵，享受荣华富贵。

可是上天却偏偏让张欢儿遇上了那个改变她命运的人，她与一名军官一见钟情，可父亲不同意女儿与军官来往，因为他正谋划着把女儿嫁给知州的公子。

张欢儿和军官只好私下偷偷的幽会，两个人柔情蜜意，感情深笃。

可是一纸调令，军官奉命回京述职，他们相约一待述职完毕，军官立刻秉明自己的父亲，前来张欢儿家提亲。

可就像戏文里唱的那样，军官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张欢儿日日以泪洗面，不久之后，她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珠胎暗结。纸里包不住火，父亲知道后勃然大怒，将败坏门风的张欢儿赶出了家门。

她变卖了首饰，租了间房子安身，对房东谎称自己家庭遭遇变故，与夫君失散，房东老两口见她一个弱女子挺着肚子实在可怜，也对她十分照顾。

张欢儿一边养胎，一边继续等待军官的消息，可惜天不遂人愿，她始终没有等到。

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张欢儿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进京寻“夫”。可当她历尽千辛万苦抵达都城后，得到的却是军官的死讯。

张欢儿的天都塌下来了，她在军官的坟前哭了一天一夜，她想追随而去，又无法对怀里的孩子弃之不顾。

一个弱女子，还要抚养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张欢儿无奈沦落风尘。

一年之后，一个客商看上了年轻貌美的张欢儿，愿意替她赎身，她以为这次终于可以从良去过安稳的日子了。

可是跟着客商回到家里，大婆却容不下她，整日与客商大吵大闹，客商无奈又把张欢儿卖给了人牙子。最后，她辗转被卖到了希叶城，成了暖香馆的姑娘。

张欢儿生长在江南水乡，细皮嫩肉，性格温柔，物以稀为贵，在这荒凉的西域还是很受欢迎的，就连宋老板也对她有几分意思。

老板娘黄萍生性好妒，平日管理暖香馆的姑娘们手段颇为狠辣，她哪里能容得自己的丈夫与姑娘们有染。

黄萍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专门安排一些肮脏、粗暴的客人给张欢儿，张欢儿不仅备受折磨，更可怕的是她还染上了脏病。

“咳咳……”张欢儿又咳了几声，她擦去嘴角的血丝，惨然一笑，“我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可我只要活着一天，就会豁出命来保护小念。”

玄玉眼睛里早已噙满了泪水，她无法想象一个娇弱的千金小姐，是如何在这样肮脏可怕的地方活下来的。

张欢儿看着天空中的星星，继续道：“得了病，就意味着接不了客人，只能做个扛刀女，苟且偷生。”

“什么是扛刀女？”玄玉努力抑制声音中的哽咽。

“青楼里最受欢迎、有大把人缘的当然是头牌姑娘，次一等的叫红姑娘，想我们这种没有客人要的就叫扛刀的。人都说，扛刀女扛刀女，命比黄连还要苦。”

“他们，他们打你吗？”

张欢儿看了看玄玉和殷綦，好久没有人把她当人看了，突然有人关心她，倒还有些不习惯。

“打？何止是打。什么脏活累活我们都得干，不仅仅是老板娘和老板家的小姐，就是妈妈和姑娘们有气了，也都拿我们撒气。”

“水灵也是个扛刀女，她偷藏私房钱被妈妈抓住了，就把她吊起来，用皮鞭子沾着盐水抽，后来人打坏，了不能伺候客人，就变成了扛刀女。有一次不小心弄烫糊了小姐的衣服，小姐拿起烧红的炉钩子就去刨她的脸……”

“啊！”玄玉吓得捂住嘴，不禁发出一声低呼。

张欢儿倒十分平静，她受的苦太多了，早已经麻木。

“脸坏了，她人也变得疯疯癫癫的，时好时坏。有的扛刀女受不了，自杀了，可我不能死，我还有小念。”只有提到儿子，张欢儿的眼睛里才会出现一丝神采。

“她们母女每天打我，骂我，不给我饭吃，我都能忍，可她们不应该去动小念！”张欢儿苍白的脸颊因为愤怒而泛起红晕 。

“那天我怎么都找不到小念，有人说看到老板娘把小念叫走了，可我去问她，她却说不知道。但是小姐在旁边幸灾乐祸的眼神我都看到了，一定是她把小念藏起来了！”

“咳咳咳…”因为太过激动，张欢儿剧烈的咳嗽起来，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冷冷的说：“我把她们两个绑起来，逼问小念的下落，那个怂包，我刚割了一刀就吓得直求饶，她们竟然二两银子就把我的儿子卖了！想起平时她们对我的辱骂，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她们俩！”

“不对，你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