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都为情苦
慕白走后，巫零长长吁了口气。
房门忽然被黑衣人踢开，剑光如电，急削过来，巫零侧身一翻，虽退得极快，但屋子太小，七八个黑衣人迅速将她围住。
巫零当即停下脚步：“我可是你们‘暗卫’指挥使江大人的朋友，你们莫要搞错杀人的对象。”
黑衣人一怔，相互对望了一眼，交流了下心思。
巫零又道：“你们江大人最喜欢梨花春，对不对？我经常与他喝酒。”
黑衣人道：“江大人从不饮酒！”
巫零叹了口气：“这年头怎么都戒酒……”
她话音刚落，黑衣人一声“骗子”，跟着剑光一闪，长剑指出，直抵她的胸口。巫零心中自是有数，斜向一旁，手腕反转一圈，“红玉海藻”剑光暴涨，一时间几个人斗得甚是激烈。
巫零以一敌八，因先前被慕白施以银针，眼下力气稍稍恢复，丝毫不落下风。
沈子瑜听得屋里不断传出兵刃相接之声，打得好不热闹，她故意避开巫零，抽身跟着慕白而去。
沈子瑜对于一直跟着慕白的“鹰犬”并不意外，她与巫零从一早就发现此人的存在，她本意是不希望巫零现身，毕竟她已身中剧毒，却不想她还是出手。
沈子瑜不禁感叹：侠盗夜灵素来聪慧通透，但遇到了“情”字一关，竟也理不清缓急。
她藏在屋顶上面，细细观察着慕白的一举一动。
“鹰犬”将张芊宁敲晕后，将她五花大绑丢到一辆马车上，慕白回头看了一眼萧家，驻足静立，似乎还有些犹豫。
“鹰犬”道：“慕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如果被‘暗卫’跟上来，会对阎大人不利。”
慕白皱眉道：“可她还在里面……”
“鹰犬”从容拱手：“慕公子，如果您还不打算立刻撤离，属下就只能冒犯了。”
慕白：“……”
他本该静下来仔细想一想巫零，可很快垂下视线。
转身时，似乎就连夏日的阳光都温暖不了，眼神幽凉地缓步走上马车。
当慕白撩起帘幔时，沈子瑜忽然现身，她浑身杀气宛如浪涛，惊得“鹰犬”指尖一颤，慕白回头，抬起眼平静地看着她：“你也来了。”
“鹰犬”拔出长剑，剑指她的胸口：“来者何人？”
沈子瑜毫不畏惧，长剑瞬间出鞘，剑刃只在阳光下一闪，跟着“鹰犬”的半个头颅就被她的利剑削下。
她杀人的动作还是这么干净利落。
这一幕又触起了慕白的记忆。
他想到昭明书院院长薛学仁之死，虽说此人是被一剑抹喉，但慕白看得出来，两名死者身上的剑伤是一样的。
慕白的视线从死者身上缓缓抬起。
沈子瑜当即还剑入鞘道：“倘若你敢算计穆思渊，便如此人！”
慕白：“……”
他垂目望着满地的鲜血，以及让人触目惊心的尸体，忽然微弯了嘴角：“……谢了。”
他居然说谢了？
沈子瑜暗自心惊道：“你方才所言在算计我？所以你才说冒犯思渊的话？”
慕白的眼神幽深如潭：“‘鹰犬’死了，就没有人知道张芊宁在我手里。”
沈子瑜一怔，忽然觉得此人心深如海，不可妄测。
慕白又道：“你与阿零一定会对我保密，是吗？”
他微微歪了歪脑袋，像幽冥的鬼，浑身散发出幽冷的气息。
沈子瑜：“……”
她抿了抿嘴，变得沉默了。
慕白转身坐上马车，手持缰绳时，忽然又开口道：“你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算在穆思渊头上。”
难道……他说和穆思渊有仇的话，并非完全作假？
沈子瑜的眼神又幽幽地暗了暗：“张芊宁呢？你抓走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慕白道：“张芊宁在撒谎。”
他说完后，驾着马车，驰得甚快，转身就只剩下一地灰尘。
沈子瑜微微一怔，没有将他拦下，飞身回到院子里，见巫零已经将七八个黑衣人全部打倒在地，这些人长剑折断，虽然没有死，但都晕了过去。
沈子瑜情不自禁目露仰慕之色：“看来你的状态还可以。”
巫零接连摆手：“不行、不行，这次真的很累……”
她话还未说完，就倒了下去。
几乎在巫零刚要落地那一刻，沈子瑜揽腰将她接住。
明润而清澈的阳光落在她们的脸上，拂面而来的夏风温暖而轻软，两位二十岁的女子一个像是太阳，一个像明月，都鲜活明艳，像是一场氤氲荣华的梦。
巫零道：“我就说吧，咱们挺搭的。”
沈子瑜面无表情，两手一松，巫零就吃疼地跌在地上，摔得一脸灰。
“哎呦……”巫零面色惨白，倒不是因为摔在地上，而是身中剧毒，方才又与人搏命，气劲消耗极大。
沈子瑜暗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扶起，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让她坐下休息，如今院子里落得清静，但是遍布花香还是让巫零觉得难受。
“阿嚏……阿嚏……”
沈子瑜毫不顾惜道：“自作孽。”
巫零讪讪而笑，留意到她的变化：“你浑身腥气，方才跑出去杀人了？”
她的双目明亮，可眼底的神色幽幽微凉。
沈子瑜道：“我没有杀他。”
巫零点头：“我知道，你一定是杀了他身边的‘鹰犬’。”
“他是故意的……”沈子瑜将杀人的经过告之巫零，身为“杀手”，她鲜少这样被人设计。
方才的那一幕如今想来，让她觉得微微刺痛了背脊。
巫零细想着这件事情，微微皱了皱眉头。
沈子瑜道：“你既然知道他身旁跟着‘鹰犬’，又何必出手相救？你应该看得出来这群黑衣人来自‘暗卫’，倘若此事被莫修知道，他一定会以为你与他作对，怎会给你解药？”
巫零缓缓笑道：“你不了解他，从莫修给我下毒开始，他就从未想过要给我解药，而且我根本不打算替他去找永煕帝之子。”
“我看出来了……”沈子瑜有些无奈，“我不懂你，莫非真如慕白所言，你要一心寻死？”
巫零笑了笑：“寻死？怎么可能。只不过，我夜灵做人是有底线的，永煕帝之子的秘密绝不会从我口里说出来。”
沈子瑜：“……”
她叹了一口气，又道：“那就说环采阁的案子，慕白独自将张芊宁抓走。”
巫零点了点头，并不意外：“他可有说什么？”
沈子瑜道：“张芊宁在撒谎。”
巫零目色微动，喃喃自语地重复道：“‘张芊宁在撒谎’……”
沈子瑜道：“方才他与张芊宁在厨房外的谈话，我们听得一清二楚，慕白应该是跟踪我们而来，在此确认张芊宁的身份。”
真的是这样吗？
慕白是个谨慎的人，他不应该在厨房外与张芊宁谈话。
所以那些话是说给我听的！
巫零突地想起一事——
“你为何将萧揽的尸体埋在自家院子里面？你是否一直在看守二十年前的真相？”
这是慕白当时和张芊宁之间的谈话。
巫零想到此处时，目光一闪：“张芊宁是看守人！”
经由巫零提醒，沈子瑜也立刻明白过来：“张芊宁留在此地的目的难道是为了掩盖什么？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怎会轻而易举地交出萧揽的尸骨？”
巫零点头：“说明萧揽的验尸结果有问题，和环采阁的花魁并不一样，所以这也成了一大破绽。”
因此慕白并非跟踪我而来！
他是在掌握验尸结果后，向阎大人隐瞒真相，提早将消息给到高大人，高大人才会偷偷将萧家地址给我，让我在此地与他汇合，他的目的应该是给我传送消息。
“看来……只能再探环采阁了。”
巫零不禁有所感慨，这一路上，慕白成长了许多，可宿命难逃、天地无情，前面又是深渊苦海，他到底想做什么？
当她二人再次来到环采阁时，夕阳降落，余霞遍布苍穹，“七星街”本是绚丽多姿，可此地荒凉，像是笼在一片血色之中，静而深晦，像极了冥幽地狱。
巫零开门的一瞬间，“喵——”一声尖厉的猫叫响起。
伴着黑影从她眼前一掠而过。
留下一道墨绿色的幽光。
像恶鬼一样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