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四季衷情
萧戚出了思漪宫便上了御辇,陈守跟在旁边儿,适时问道:“陛下,您看这天儿也晚了,现在便回太极宫吗?”
他也有些倦了,阖着眼背靠着辇架,懒懒地嗯了一声。
待又往前走了一段,萧戚才恍然想起什么,问道:“王卿还在偏殿批折子吗?”
陈守应声说:“王大人已批完了折子 ,本在偏殿侯着您,等您回去向您禀报。但等了好些时候,也没见您回去,怕宫门落了锁,便先自行离宫了,说是明日下了朝再来同您禀报。”
萧戚淡声道:“朕知道了。”
待御辇过了几道门,将将走到岔路时,萧戚忽然说:“好些日子没见到皇后了,今日便歇在长春宫吧。”
恢宏威严的皇帝仪仗浩浩荡荡地在两排砖红色宫墙间,有些磨损了却仍旧整齐的青砖路上逶迤而过,无声而又庄严。
偶有路过的小宫女和小太监,见之皆不由得生出一种敬畏感,慌忙跪下,伏身以头触地,待仪仗完全走了过去,才敢起身,接着往自己该去的地方。
皇后听了底下的人来禀告,知晓陛下今日要来她这儿歇,先是怔住了,半晌说不出话,还是身边的大宫女棠秋走上前来给了那小太监赏钱,打发了他走。
而后棠秋笑意吟吟道:“娘娘可是高兴得傻了?过会儿陛下便要来了,咱们得赶紧着去梳妆打扮,好漂漂亮亮地去迎陛下呢。”
皇后平日里便是极好的性子,身边的大宫女棠秋、平冬均是自小服侍她长大的,自是亲昵极了。便是听她这般打趣,竟也红了脸,佯作恼怒道:“定是我平日里太纵着你了,如今竟也拿我打趣。”
说着平冬也走了进来,正巧听到这番话,抿唇一笑,哄道:“美人生气可就不美了,咱们不闹了,快些准备才是正经呢。”
皇后今日选了件素雅的水色浅绣留仙裙,挽了个凌云髻,只戴了一支剔透的碧玉簪,和往常沉稳端庄的模样大不相同,却并不因颜色素净而显得寡淡,反倒多了几分秀丽娇美。
她带着棠秋和平冬立在长春宫门前侯着,翘首以盼着陛下的到来。
也未让她等太久,萧戚的仪仗便缓缓出现在面前。
他下了御辇,颇为温和地对皇后说:“怎地在外面站着?可等得久了?”
一边说着,拉了皇后的一只手在掌心里,轻轻拍了拍。
皇后有些痴痴地看着他,话里都带着甜蜜:“陛下是臣妾的夫君,本就该等您的。”
萧戚看着这位他往日里并不大喜欢的皇后,一时倒有些想不出是哪惹了他生厌,现下更生出几分喜欢来了。
他用深情的目光看着皇后,直瞧得她脸上飞起红霞。
帝后二人在门口说了几句话,便携手入了长春宫。
天色已渐渐地暗了,好似沉沉地往下坠了坠,几欲压破四处各方华美精致的殿宇,落在那纵横交错的高高宫墙上,将偌大的皇宫盖住封好,直教里面的人喘不上气来。
可身处其中的人倒有些“只缘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意味,有的人贪恋那雨露君恩,也有的人只想求得一席生存之地。
身在其外的人亦满目弥漫着灰黑的浓烟,只依稀见得尊贵、权势、令人艳羡的虚假美丽的表象,观不清内里是怎样的苦涩和挣扎。
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
难分得清孰是孰非,却都觉着自己才是对的。
可怜。
这世间的人大多愚昧,偏都总爱自诩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