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这些特殊的战俘

一场夜袭后，城西、城南新修好的堡垒一片狼藉，常思和白文珂赶回去收拾残局。城东受到的破坏最小，敌军的破坏行动刚开始就被及时赶到的赵乾扼杀在摇篮中。

鉴于城东堡垒的修复已完成，且在夜袭中未受损坏，于是在城东作为修墙主力军的老百姓大部分被分派到了城西和城南。

城东的士兵终于从监工、保镖和助理的身份中得以解放出来。

第二天，士兵们在赵乾的带领下士气高涨地在堡垒前跑步拉练，大家扯着嗓子喊号令，一阵阵整齐的号声响彻云霄。

当城东城墙上的敌方守军看着下方完整无缺的堡垒，及堡垒前整齐有序、士气高涨的郭家军，心情都不好起来，如同天上的阴云，密布于河中城的上方。

不用说，他们也知道昨夜的夜袭一定失败了！至少眼前城东是如此！

在城东，昨夜敌军夜袭失败的主因是我方早有准备，虽然这个并不是冲着喜欢夜晚偷袭的李家军，只是凑巧遇上了。另外还有一个原因，这是我在审讯了昨夜的俘兵后才得以知晓：原来昨夜偷袭的敌军里有很大一部分是从老百姓中凑数征集来的，说白了就是凑来当炮灰的！这些没有任何作战经验的老百姓怎么能和训练有素的士兵相比！

那些被强行征入军队参加夜袭的有五六十岁的老头，也有十来岁的毛孩子。

想来敌军知道这夜袭的风险太大，如果前来偷袭的将士都有去无回，敌军未免损失太惨重，于是将黑手伸向了老百姓的家中。

这些百姓在夜间偷袭出发前得到些许粮食，垫了垫肚子就被带上了河中城下的战场。

看着眼前跪着的被绑得结结实实的俘虏，看着他们那一双双茫然无措的双眼，我的心沉入了谷底，真想破口大骂河中城中的李守贞。

李守贞本不是良善之辈，而且面对残酷的战争，因为失望、恐慌、甚至是绝望，他的心理已经扭曲，甚至开始变态！所以，他做出任何举动都有可能。

那城中的符大小姐符妍呢？李守贞会如何对待她？都说出嫁从夫，但她毕竟是符家的女儿，她的父亲是后汉的一员大将，不知她现下情况如何？

我紧紧握着双拳，心中开始焦躁起来。

要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将符大小姐符妍安全地带回汴州，如果发生不测，我怎么对得起符老将军和符夫人？

我压制心中的不安，逐个地向他们询问河中城及节度使府中的情况。

他们哀哀地告诉我河中城的老百姓命苦啊！自开战以来，十户已去八九，有出逃的、有饿死的、也有抢粮被活活打死的！

战争一开始，商铺纷纷关张，老百姓也都紧闭门户，但城中还是偶尔有人走动，还有一丝丝地生气。后来有人饿狠了就抢商铺，甚至挨家挨户地抢百姓的粮食，大兵们也不管，街道上人烟稀少。后来，大兵成了搜刮百姓粮食的主力军，老百姓家无粮食，只能以树叶、树皮、甚至泥土来果腹，每天都要饿死很多人。现在河中城的街道上除了大兵，看不到别的生物，甚至树上的鸟也都被抓光了。

至于节度使李守贞府上的情况，大家都沉默地摇头表示不知。

良久，有一个老头却说：“军爷，我知道一点。我家姑娘在那府中当差，以前回家会提起府中的事情。”

“是吗？你的姑娘都跟你们说了些什么？”我立即抖擞起精神问道。

“我家姑娘是夫人房里的三等丫头，常听她说节度使府中那些主子吃的都是山珍海味，穿的都是绫罗绸缎。那吃的啊有熊掌……”老头迟疑地说道。

“嗯，除了说吃的，还有别的吗？”我打断他。

“还有，这次河中城被郭将军围困，我姑娘说府里不再轻易让人进出，所以我家姑娘春天回过一次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要不是家中老太太饿死了，我也不会出门去找我家姑娘，就不会被抓了来送死！”一边说着，他竟垂泪哭泣起来。

“老人家，别哭啦！我们都知道你是无辜的。但是你不能回河中城，回去不就会被那些大兵抓住继续送死吗？”坐我旁边的赵乾安慰道。

“是啊，别哭了！好好想想，你家姑娘还跟你说过什么吗？”我急切地问。

老头渐渐停止了哭泣，思索片刻说：“今年春天开战，姑娘回来送粮那次倒是说了一件事，她说府里来了一个算命的先生，给府中的夫人、少爷、小姐们测八字，竟然发现他们府中的大少奶奶是人中龙凤，是个皇后命！”

“什么？江湖术士的话哪能信！”赵乾嘲笑道。

我默然了。

这位江湖术士的话没有说错，李府中的大少奶奶就是符大小姐，后来符大小姐的确当上了皇后。只不过是柴荣的皇后，并不是李守贞儿子李崇训的皇后。真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就是这位算命先生的话，让李守贞下定决心为这皇位搏一搏！他以为儿媳妇既然能当上皇后，那么自己的儿子就一定是皇帝，那他就是尊贵的太上皇。

可是，当时算命先生并没有算出李崇训有当皇帝的命啊！

这说明李守贞并不是思维缜密的人，他是个实实在在的大老粗！

所以，被算出有皇后命的符大小姐应该很安全！

李守贞为了能当上太上皇，一定会尽心竭力地保护好这个命运尊贵的儿媳妇。所以在河中城被攻陷前，符大小姐是李守贞的希望，李守贞一定会想着法子地保护好她！

我不由松了口气。

老头接着絮絮叨叨地说女儿告诉他的事情，我摆摆手止住他：“老人家，这事以后不可再向他人提起！”

老头点点头：“我天黑才摸出来，在李府附近等着，准备等府里的人出来，再求他帮忙传话给我姑娘。”

“可是，我没有等到人出来，就被抓了。”老头颓然说到：“因为打战，河中城的老百姓都遭了殃了啊！”

是啊，这场战争将整座城市中的人都拉入了地狱的深渊，老百姓怎么能幸免？甚者，李守贞有可能驱逐老百姓来挡在军队的前面。

我痛苦地闭上双眼。

对敌人我们不能手下留情，那对这些老百姓呢？我们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