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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回上 全歼追兵一家团圆 丢车保帅全身而退

一桩战事虽然并没有得到完胜,但同金国第一名将完颜合达率领的金军主力一番鏖战之后依旧能够全身而退,这也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情了,这对于初次独立领军作战的孟珙而言,算是一个不小的成就了,

可眼下虽然得到了完颜合达的承诺,但孟宗政的行踪不明,孟珙的心依旧被吊在半空中放不下来。孟银屏也是一样,她经过的厮杀要比哥哥孟珙更加残酷,身上穿的梁红玉流传下来的银甲,一大半都已被血水沾染,鲜血在空气之中氧化之后,便由红色变成沉黑颜色,显得斑驳不堪、十分难看。

可孟银屏根本就没有心情去擦拭盔甲上的污迹,也没有心思帮助哥哥指挥军队南撤,就一个人在已被踩踏得异常泥泞的滩涂上不断踱步,还不时向北望去,想要在望见父亲孟宗政的行踪。

就这样望着、望着,天色却是越来越沉,太阳带着最后一缕光辉,义无反顾地沉入漆黑一片的地平线。

此时原先北渡过来的南宋军队大部已经被朝廷军舰和盐帮小舟送回了襄阳,汉江北岸的樊城附近,只留下孟珙和孟银屏点起的三百精兵和柴安风所率的五十名公府护卫。

这三百多人迟迟不走,就是为了等着孟宗政的归来。

孟珙等得有些心焦,见天色越来越暗,便赶忙命令手下将士,将剩下的灯笼、火把、松明全都点燃,让火光将附近照射得仿佛白昼一般。

按理说,夜间作战点燃火把,那就相当于告诉敌人:我在这里;相当于让自己处于一种我在明、敌在暗的不利状况之中,是极为危险的——尤其是在还不知完颜合达还有什么阴谋诡计的情况之下。

可孟珙已经管不得这么许多了,他只是担心父亲孟宗政一阵猛冲猛打杀红了眼、杀昏了头,只有在这一片黑暗之中点起一丝光明,才能让父亲认清回家的路。

就这样,又等了

一个时辰,孟宗政却依旧没有出现。

为了北伐樊城,几天几夜没有合眼的孟珙已是疲累不堪,带着无比心焦的情绪,找了岸边一块顽石,一屁股坐了下去,一眨眼便已经睡着了。

孟银屏同样十分劳累,却不愿休息,依旧徘徊个不停,恨不得自己现在就翻身上马,往北边去找父亲。

孟宗政平素领军有方,在场的精兵良将无不对他衷心敬仰,无不担心着他的安危,然而他们现在除了枯枯等待之外,竟没有半点对策,一种无奈、悔恨、愤怒的情绪将这三百来人重重笼罩在内,罩得附近的空气都异常沉重起来。

拄着根大铁棍子的黄有功实在是受不了这种空气的压迫,沉着嗓子问柴安风:“老爷,你说……你说……孟老将军是不是回不来了?”

这可不是一句吉利话,却是人人都在担心的事情,现在从黄有功这么个一根肠子从喉咙通到屁眼的人嘴里说出来,反倒让空气一下子轻松不少了。

柴安风也担心孟宗政是十有八.九回不来了,却不愿在孟家兄妹面前承认,便拿黄有功出气道:“不许胡说!孟老将军弓马娴熟、武艺高强,带出去的又是他的亲兵护卫……唉……他不过是去金国旅游一圈,视察一下他们的防务而已,又怎么会回不来呢?”

黄有功刚说了一句话就吃了瘪,便好似泄了气的皮球,抱着铁棍子缩在一边。

孟银屏听了柴安风他们的对话,瞥了这一主一仆一眼只当没有听见。

就这样又等了半个时辰,就连柴安风的耐心都被磨损得差不多到底了。

于是他悄悄招呼过孟珙、孟银屏兄妹,低声劝道:“两位、两位……这么等下去可不是法子,我就怕……就怕孟老将军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不如……不如先回去?”

他心里明白,孟宗政的死活完全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现在能做的就只能

尽可能地保存有生力量,先从樊城这处是非之地离开,安全返回襄阳再说——毕竟比起孟宗政来,孟珙是更加优秀的将领,是南宋中后期同金国、蒙古对抗的核心人物,他这人可是性命攸关!

孟珙已经有些接受了父亲罹难的可能,虽然打心眼里同意柴安风的想法,可囿于“孝道”的要求,嘴上不敢承认,只叹息着低下了头。

孟银屏却是坚决反对,开口就嚷:“不行,不行。襄阳,你们想回去就回去好了。我要在这里等,死等。就算等不到父亲回来,那也要等到他老人家的……”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孟银屏想说的无非这句话,可这话实在是不吉利,她说不出口,又想不出别的词,一时心急如焚,两颗晶莹剔透的泪滴顿时夺眶而出……

柴安风是个怜香惜玉的,顾不得现在人多眼杂,伸出手在孟银屏肩膀上揉了揉,安慰道:“银屏姑娘放心,我陪你在这里等,一定要将孟老将军等回来……”

这可就打翻了苏南雁心里的醋坛子:“哟,柴爵爷怎么又在说风凉话了,你的意思是我们在这里等就不管用,偏就你等管用?”

说着,苏南雁又扭头对孟银屏说道:“银屏姐姐不要急。你要真的担心,那我们去找两匹快马,也骑到北边去,去找孟老将军去!如何?”

孟银屏听了眼前一亮:“好主意,好主意。大队人马行动声势太大,可我们两个人轻骑而行,说不定可以不惊动金军,悄悄跑到金国腹地去找爹爹去。”

“银屏,不可胡闹!”孟珙被这两个女子的话吓了一跳,赶忙阻止。

“我胡闹?我胡闹?”孟银屏不服气,“那你是前军统帅,又是长子,你有什么不胡闹的主意,你倒是说出来听听!”

兄妹两人眼看就要争吵起来,忽听黄有功扯着嗓子大喊:“大家看,大家看,北边有人来了!”

众人

听了,说话的闭住了嘴、走路的停下了腿,纷纷抬头往北边望去。

只见一票轻骑在几只火把放出的火光的照耀之下,一路快马往樊城方向赶来,身后又有一支骑兵正在紧追不舍。

柴安风是个近视眼,只看到模模糊糊的两拨人在你追我赶,便一把拉过苏南雁,问道:“南雁,你视力好,你瞧瞧对面来的是什么人?”

苏南雁用带着喜悦的口气答道:“我看清了,是孟老将军领军回来了,后面却有金国的追兵!”

“好个完颜合达,居然骗我!说好了安全防孟老将军回来的,怎么又派人追杀?”柴安风骂了一句,又对孟珙说道,“小孟将军,这些金狗不懂事,你这就领军把他们全杀了。你手下要是人手不足,我的五十个公府护卫也都借给你。”

孟珙也是个孝子,招呼起众人,大喝一声提着手中一杆银枪就杀了出去。孟银屏见状,也提着刀紧跟着向前跑去。三百襄阳精兵、五十公府护卫,连同着黄有功、苏南雁两人也同样向北杀去。

柴安风反应稍微慢了点,忽然发现身边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只剩下孑然一身站在黑魆魆的河岸旁边。

这尼玛可就缺了德了,柴安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站在这敌情不明的汉江旁边,搞不好就会被河水里冒出来的怪物给吃了。

一个心虚,柴安风高呼一声:“你们等等我!”便也跟着快步赶了上去。

苏南雁的视力果然不错,前头纵马过来的果然就是孟宗政所率的骑兵。

他们为给撤出樊城的兄弟作掩护,冒了极大的风险,来了个反其道而行,不往南边的襄阳退却,反倒往北边的金国腹地发动突袭。完颜合达集重兵围攻樊城,后方已经十分空虚,孟宗政方才带出去的骑兵虽然人数不多,但只要一心一意地往纵深穿插而不追求打什么歼灭战,那就几乎可以做到“如入无人

之境”。

因此,完颜合达虽然没有亲自领军追击,却也派了多达两千人的精锐骑兵前去追击。再加上金国内部的守军,孟宗政的队伍可以说是面临了数倍、十数倍的敌军的围追堵截,堪称打了一场比孟珙的汉水登陆战更要严苛的战斗。

只见孟宗政领军杀回之时,原本带出去的一千骑兵九死一生,只带回了不到两百人的队伍,且人人披伤带创,杀得人为血人、马为血马。

见孟珙、孟银屏领着一支生力军前来接应,孟宗政就好形象将要淹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求救的话冲口而出:“孟珙,后面追兵甚急,你帮我抵挡一下!”

孟宗政不说,孟珙也是要抵挡的。

抬头望去,却见追击孟宗政的金国骑兵人数在五百人上下,也同样追得、杀得筋疲力尽,不过是支撑着最后一口气才追杀到这里。

柴安风终于小跑着赶到了现场,喘着气骂道:“好个完颜合达,居然说话不算话……说……说好了放老将军安全回来,怎……怎么还派追兵?南……南雁,你给我把领头的家伙打下马来!”

“好嘞!”

苏南雁是个有事挑事、没事找事的主。你不叫她出手,她都会找理由出手,更何况是让她尽情厮杀一番了。

只见她轻轻抬起一脚,将路边一块小孩拳头大小的石头踢到了半空中,轻描淡写地伸手将石头凌空接住,身子极潇洒飘逸地转了半个圈,带着转圈的势劲,挥手将石块狠狠甩了出去。苏南雁扔出去的石头可不寻常,用上了十分高明的暗器功夫,就连武艺高强的全真正宗弟子刘天雄都挨了打,那毫无防备的金国骑兵首领又岂能幸免?

只听他“哎哟”叫了一声,向后一仰便摔下马来,随即被后面跟着的战马用蹄子踩了几十脚,竟生生将他踩成了肉泥。后面的跟着的人马见主将死了,刚忙勒紧缰绳,不敢再继续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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