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回中 乐极生悲宗政中毒 究根问底宋慈验尸
于是柴安风笑道:“孟老将军别来无恙?看老将军气色不错,晚辈也是深感欣慰。老将军请看,这里都是受过你的恩德之人,今天都聚集在这里,专程过来祝贺老将军化险为夷呢!”
刚从暗无天日的刑部大牢里出来,孟宗政的眼睛还有些没有适应外面强烈的光线,眯缝着眼睛扫视一圈,见在场的大多都是熟面孔,便拱手道:“多谢诸位,多谢诸位了。”
众武将无不答道:“哪里的话?老将军是我们的恩人,迎接老将军出狱,也是我们的一片孝心……”
“好了,大家就别客套了。”柴安风心中喜悦,“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来、来、来,我这就在天香楼摆下筵席,给老将军洗尘压惊,顺带着一同把酒言欢,大家一起去,都去,都去!我们来个不醉不归!”
众人正在说笑之间,忽然一阵阴风刮来,原本身子十分结实的孟宗政身子猛然一摇,就往一边偏去。
孟银屏见状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扶住父亲,刚要询问,却见父亲身上那一件湖蓝色的褂子上,不知何时已染上了一片鲜红的颜色,而这颜色的核心,竟是一支乌黑发亮的短矢!
再往孟宗政脸上望去,却见他显出明显的痛苦表情,原本还很红润的面色,“刷拉”一下变得极为惨白,仿佛被瞬间抽走了全部心血和气力。
孟银屏又是心疼、又是惊吓,摇着父亲的身子,扯着嗓子大喊:“爹爹!爹爹!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孟宗政嘴巴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讲不出声音来,须臾眼睛用力一闭,便昏了过去。
孟银屏更加焦急,带着哭腔放声大喊:“爹爹,你醒醒,你醒醒呀!”
柴安风也是急得慌了神,伸出手就像去拔那根死死插在孟宗政胸口的箭矢,可他尚未动手,便听郑婷儿在旁提醒:“相公小心,你不是
医生,不要乱动。箭矢上也有可能上了毒药,可别乱动啊!”
这话提醒了柴安风,抬手一直路边停着的一辆板车,立即命令黄有功:“你,快把孟老将军送到崇义公府里去。临安城里有名的、没名的医生、郎中,全都给我请来,谁要是能救活孟老将军,我重重有赏!”
黄有功也知道情况急切,不敢说半个字的废话,连这辆破板车的主人是谁都懒得去调查,推着板车便来到众人跟前,帮着孟银屏将孟宗政抬上了车。
“你手脚轻一点,可别颠坏了老将军。”柴安风又嘱咐了一句,就要同郑婷儿、孟银屏一道护送孟宗政回府。
不料郑婷儿却道:“你跟着来干什么?留在这里,把凶手找出来!真是混蛋,老娘花了那么多的钱,好不容易救出来的孟老将军,就被他这么暗害了!混蛋!”
“你可要小心了!可别半路又着了别人的道!”柴安风叮嘱道。
“知道了,你办你的事。”
柴安风又叮咛了一句,扭过头来便问:“谁?你们谁看清楚了?到底是哪个混蛋在放冷箭!”
“就是,是谁!给老子出来!”王强跟着龇牙咧嘴地乱叫,满脸的横肉都仿佛要从皮肤下面爆裂开来,两只眼珠瞪得浑圆,几乎就要喷出怒火来。
在场的将领,都是血里、风力拼杀出来的战将,遇到再危险急迫的事情,他们都能处变不惊。可现在受了重伤的,乃是一手提拔了自己的孟宗政老将军,顿时让这些粗人恨的牙关直咬,恨不得立即就将凶手撕成碎片!
然而宋朝的制度是以文制武,要是没有枢密院或是兵部的命令,那武将就连一个兵都调动不了,否则这些人真敢这就把手里的队伍拉出来,就算要把刑部大牢周边的房屋全都拆了,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个暗杀孟宗政的凶手给拖出来!
这些武将空有一腔热血,却是无处喷洒
,让他们恨得、气得、憋得咬牙切齿,还有几个一口气咽不下去,扯着嗓子痛哭咆哮,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自打穿越到南宋朝之后,柴安风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了,瞧着现在的场面,禁不住提醒自己:冷静,冷静,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要冷静。
于是柴安风高声大喊:“肃静!肃静!大家都听我讲!”
可是他身边嘈杂无比,柴安风都听不清楚自己嘴里说出的话。
这怎么得了?
柴安风咬了咬牙,见刑部大牢门口摆着一口巨大的、预备灭火使用的水缸,便上前两步,举起一块大石头,“咣当”就把这口大缸给砸碎了。缸里的清水顿时奔涌而出,溅得满地都是,将众人脚上的鞋子、靴子全都淋湿了,也同时让众人的怒火略微地冷静了一下。
见众人稍稍平静下来,柴安风赶忙说道:“大家不要慌张,孟老将军已经被我送到崇义公府里医治了。孟老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够化险为夷的!”
众人听了他的话,心情又稍微平复了一点。
只听柴安风又道:“我们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孟老将军要救治,凶手也要捉拿!郭守明何在?”
郭守明听了,下意识朗声答道:“末将在!”
这话刚刚出口,郭守明就后悔了——我是皇城司提举,按理说只听命于圣上一人,别说是枢密院、六部了,就是丞相史弥远都没有权力来命令我,凭什么听你柴安风的话?可现在的情势,却不由他再节外生枝——毕竟身边都是些义愤填膺的武将,要是这个时候自己还乱抬杠,保不齐这些将领就敢把他打死在当场。
于是郭守明调整了一下心态,躬身等候柴安风的吩咐。
柴安风也不客气,当面指使道:“郭提举,皇城司现在能动的人手有多少?你全都派出来,将这里周边所有的店铺、人家全都排查一遍,发现可疑之人要
立刻控制起来。要是抓住了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关起来再通知我,我要让他知道我崇义公府的厉害!”
这是应当的,郭守明挑不出刺来,便拱手答了个“是”字,便吩咐手下照办。
柴安风又道:“光靠皇城司还不够,你这就去通知刑部、临安府、御史台,全部人马都要出动,立即封锁临安城,不能让凶手逃出去!”
郭守明刚想答应,却又愣了一下,问道:“这怕是有些不妥吧?爵爷,皇城司末将是可以做主的,可刑部、临安府那边,我可命令不了,爵爷似乎也没有权力来调动他们吧?”
“你先去下令,他们要是多废话,就说是皇上的旨意……”柴安风道。
“可……可皇上现在都不知道,又怎么下旨意?爵爷,你这是在矫诏啊,这可是杀头的罪名!”郭守明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柴安风的胆子会这么大。
“你怕什么?凶手敢在大庭广众就刺杀朝廷柱石,必然是穷凶极恶之徒,要是他偷偷溜到皇宫里,对皇上、太后动手;又或者跑到相府里,杀了史弥远老相国,那怎么办?难不成,你就用一句‘不知道’推脱了?”柴安风反问道。
这虽然是最坏的推断,可一旦变成了现实,那郭守明也是吃罪不起,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听柴安风的命令照着办理——反正矫诏的是柴安风,不是自己。
于是郭守明又装着思考了一下,拱手道:“那好,那末将也豁出去了!就按爵爷的吩咐去办,爵爷可别忘了去补请一道圣旨哦?有了旨意,我们也好说话一些……”
郭守明怕柴安风又想出生命幺蛾子出来,作了个揖便借口出去部署就要走开了。
柴安风又把他叫住:“你别忙着走,最后还有一件小事,你也帮我去做一下。”
“什么事?”这话郭守明刚出口就后悔了——他应该装聋作哑,只当没听见的呀!
现在的柴安风可没空去察言观色,接着郭守明的话头便道:“盐帮苏知鱼在哪里,你应该是知道的吧?你这就去找他,把这边的情况跟他说一下,然后就说是我说的,要他动用盐帮的耳目,一定要把暗害孟老将军的凶手抓住!”
由郭守明去做这件事情,虽然面子上有些尴尬,可难度上却是轻而易举,郭守明没法推脱,更不能把自己和苏知鱼的矛盾挑明了讲,只能吃个哑巴亏,点头答应下来。
一番部署之后,柴安风又扭头对在场的武将说道:“诸位,孟老将军遭此大难,实在是料想不到。我们现在最要求的就是一个‘稳’字,大家千万不能乱,要沉稳、镇定,不能让人抓住把柄!现在老将军就在我崇义公府上,我柴安风会不惜一切代价救活老将军。诸位都是领兵的将领,耳目多、路子粗,要是听到什么风声、查到什么线索,也请告诉我柴安风,老子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凶手抓住!”
这些将官虽然是粗人,却也都是明事理的人,齐齐表示愿意听从柴安风的安排,等情势稳定下来,再到崇义公府上拜望孟宗政和柴安风。
待众人走散,皇城司的兵丁也都已经就位,开始逐一推开刑部大牢附近民居、商户的大门,开始排查起凶手来了。
柴安风不知道这样的行动到底能有多少作用,又是不是真的能够抓住那个现在还见不到半点踪影的凶手,但是这样做,至少能够吓得此人不敢冒头,更不敢强行闯关离开临安,多少也能提高一点抓获真凶的机会。
一番布置之后,柴安风便立即往崇义公府里赶去——能不能抓住凶手毕竟还在其次,先保住孟宗政的性命,那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可惜,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当柴安风紧赶慢赶赶回崇义公府的时候,公府上下便已笼罩上了一层悲戚、惨淡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