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回中 孟银屏操演岳家军 柴辅仕保媒史小姐
柴安风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招过领头的几个人,各骂了他们两句,又回头劝孟银屏道:“银屏啊,这也不能全怪他们。这帮人天天过在一起,实在是太熟悉了——你跑得慢、我力气粗、他脑子活——谁不知道谁啊?操练的又是相同的阵法、兵法,再怎么变化都没用,索性来个简单粗暴的一对一单挑。我看这件事,也不用太纠结……”
孟银屏一脸严肃地将柴安风的话打断:“话可不是这么讲的。操练时候能有一百分的战斗力,实战时候能发挥出八十分就算不错了。现在不认真操练,等上了战场还是这么稀里马虎的,岂不是徒然送了性命?”
“你的意思我懂……”柴安风挠了挠头,“不过看他们演练时候都这么有血性,碰到真的敌人那就更加能够同仇敌忾了,我看倒也不算是坏事……”
听了这话,孟银屏两道陡然向上一耸:“是你懂得用兵?还是我懂得用兵?操练兵马的事情不是讲好了全听我的吗?你要是废话再多,大不了我这就回襄阳去,就这点兵,你留着自己练吧!”
这几个月孟银屏同柴安风在一起得久了,互相之间说话也愈发随便起来,孟银屏身上那股子的泼辣、飒爽的气质自然也就毫无保留地展示了出来。
一听孟银屏要走,柴安风又着急起来,忙道:“别啊,我又没得罪你,你干嘛要走?要是就这么回去了,保不齐你哥哥还以为你在这里受了欺负呢!他是统兵一方的将帅,我可惹不起他。银屏你别走,我给你赔不是了,好不好?”
说着,柴安风便拱了拱手,朝孟银屏深深一揖。
孟银屏被他逗得一乐,脸上顿时转怒为喜,刚要伸手去扶,却听身侧传来女子的声音:“哟,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拜堂成亲,都到了夫妻对拜的关节了?我看这里没有双方高堂,不如我吃亏一点,你们就来拜拜我,行不行?”
柴安风和孟银屏抬眼望去,却是郑婷儿一边袅袅走来,一边嘴巴里还嚼着几句
阴阳怪气的话。
柴安风听了,眼神一瞟,埋怨道:“婷儿你说什么呢!没瞧见是怎么回事吗?银屏姑娘闹着要回襄阳了!”
郑婷儿怔了一怔:“姐姐要走?那可不行。是不是相公哪里得罪你了?你别生气,我自有办法给你报仇!”她和孟银屏两人都是直爽的性子,相处数日说话十分投缘,早就已经以姐妹相称了。
方才的话,本来就是孟银屏在气头上说的,当不得真,又经过郑婷儿这么一劝,孟银屏的心情早就好了大半,再也不提回襄阳的事了。
柴安风见她们两个这样和谐,又觉得假以时日,自己就能享受齐人之福,搞不好还能从事一些三人运动,心里也高兴起来,脸上露出贱贱的微笑,口水都要从嘴角边淌出来了……
柴安风有些入定了,耳边似乎响起了温柔而又娇媚的呼唤……
“老爷!老爷!”
不对,这声音怎么这样粗粝,一点不像温柔女子的呼唤……
柴安风吓得赶忙扭过头一看,却是黄有功凑在耳朵旁边在叫自己。
被从一场春梦中唤醒过来的,柴安风自然没有什么好心情,沉着脸教训道:“大个子,我说你多少回了,在公府里说话要轻一些,我又没聋,你这么大声干什么?都把我耳膜喊破了……”
黄有功也很冤枉:“老爷,我都喊你很多遍了,你都没回我,我还以为你听不见呢……”
“得了,又有什么事,你快说吧……”柴安风不耐烦道。
黄有功伸手指了指后边:“老爷,咱家二叔来了,喏,就在那边。”
柴安风顺着黄有功手指的方向望去,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低声骂道:“黄有功,你怎么把他带到这里来了?”
黄有功一脸懵逼:“二叔是要来找老爷的,老爷在这里,他不到这边来,还能到哪里去?”
气得柴安风抬手就往黄大个子脑袋上敲了两个麻栗,骂道:“你这厮这么大的脑壳,里面装的都是屎吗?这里是我练兵的地方,躲着别人都还来不及,你倒好,都
把别人领到这边来了!别人也就罢了,居然连柴辅仕都给我领这儿来了!看我不告诉你老娘,让她打断你的腿!”
一听柴安风提起自己的老娘,方才还在犟嘴的黄有功立刻就焉了,噘着嘴不敢往下答话。
可这时候后悔,却已经迟了。
只见胖乎乎、圆滚滚好似一个皮球似的柴辅仕摇晃着身子走了过来,满脸堆笑道:“没想到大侄子去了襄樊一趟,居然喜欢舞刀弄枪起来了。这里都是我们老柴家的下人嘛,一个个拿着木刀做什么呢?玩过家家呢?”
柴辅仕是柴安风的二叔,没有继承崇义公的爵位,因此早早分家出去独过了。这人没有经营持家的本事,家里这么多人入不敷出,除了替几个达官显贵跑跑腿赚点赏钱之外,就全靠柴安风的崇义公府本家接济点钱,才能维持住还算体面的生活。
不过柴辅仕也有他独有的本事,那就是交际走动的能力。
他在朝廷里东走西窜的,不知被他走通了哪条门路,居然同权倾朝野的独相史弥远勾搭上了,成了在这位权臣跟前说得上话的人物。
而如今,柴安风正同史弥远明争暗斗,留着这个“通敌”的二叔,对柴安风来倒也未必全然是坏事——史弥远估计也是这么考虑的。因此,一来二去的,柴辅仕居然身价倍增,自我感觉更是好得没了边……
不过正是因为他同史弥远走得太近,像练兵这样机密的事情被他知道了,还是不太好的。
可事已至此了,还能怎么样呢?总不见得杀人灭口把柴辅仕当场杀了吧?
柴安风干脆把话撩开了讲:“二叔这就是你不懂了?过家家?有这么一大群大老爷们打得面红耳赤这样的过家家么?你瞧清楚了,这些都是我们崇义公府的老人,平常闲着没事,我带他们练练拳脚上的功夫,真到了有人要害我的关节,这些人可是要救我一命的!你也不是外人,知道这小半年过的怎样。又是被杨妙真挟持了,又是去樊城刀光剑影里走了一遭,
身边没靠谱的护卫看来还真是不行!”
“哟,是真的啊!”柴辅仕脸上显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我也听史老相公偶然提起,说是本家公府里正在练兵,叫我有空打听打听有没有这事……二叔我那时候还一个劲地说不可能呢,却没想到竟是真的……”
俗话说得可真好啊——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柴安风千防万防,最后还是被史弥远打探到了消息,不过还好,史弥远只知道了一个事情的大概,就连是不是真的在练兵都没有确凿的消息,并且也只能依靠柴辅仕来打探情报。
从这个角度来说,老子我的保密工作做得还是挺不错的。
于是柴安风灵机一动,道:“什么真的?都是假的!你看看,他们拿的都是些木头做得玩意儿,也就练个声势吓吓人罢了。我倒是想弄些真家伙,可哪里去找呢?去兵部?去枢密院?还是去襄阳弄?这不扯淡么……要不二叔跟史老相公说说,让他从御林军那边拨几样兵器给我?”
“哦……原来如此……”柴辅仕被柴安风这三分真、七分假的话逗得一愣一愣的,“大侄子说笑了、说笑了……”
柴安风赶紧换了个话题:“二叔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今天找我来作甚?是不是钱又花完了,要到我这里来打个秋风?”
柴辅仕搓着手,脸上尽是谄媚的笑容:“哪能呢……这不春节刚过完么,过年时候大侄子给我的三百两银子,我才花了一半,就给咱家的老少爷们都换了新衣服,二叔全家都念着大侄子的好呢。不过二叔家人多,要是大侄子手里头宽裕,再漏点小钱给我,那我就更开心了……”
“二叔,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柴安风道,“我的钱也是一两一两攒起来的,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你一开口就是三百两……当我是史老相国啊?国库都归我管?”
“好了,好了。二叔我不也是顺口一说嘛!给不给的,还不全是大侄子一句话?”柴辅仕赶紧转了个话题,“既
然提起了史老相公,那我正好有件事情,是他老人家托我来跟大侄子说的。这可是件大好事,要是事情办成了,大侄子可别忘了谢我唷!”
史弥远找我,还能有好事?
柴安风有些诧异:“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二叔就直说吧!”
柴辅仕“嘻嘻”一笑:“我是来替大侄子保媒拉纤的!”
“得了吧!”还没等柴辅仕把话说完,柴安风便打断道,“上回你介绍的那个,那个薛参政家的女儿,叫什么来着……那还是人吗?简直就是一口大肥猪!这事我还没找你呢,你倒好,又来这套?”
柴辅仕赶忙道歉:“上回,确实是你二叔我做得不对。可这次却是大不寻常,二叔给你介绍的可不是别人,正是史老相公的千金!是他老人家的掌上明珠!”
“你就扯淡吧!”柴安风不屑道,“史弥远都多大岁数了?他女儿没有四十,总也有三十出头了,这么大岁数,是过来做我老妈的?还是来做我阿姨的?哼!做我姐姐,我都嫌老!”
“哟!是谁啊?谁嫌我老了?”远处传来柴念云的声音。
柴安风赶忙笑着打起了招呼:“老姐话只听了半句,我是说史弥远老相国的女儿太老了。喏,我家二叔又来给我做媒,要我同史老相公的千金相亲呢!”
柴念云听了,眼前一亮,问道:“是不是小字‘烟罗’的那位史家的千金小姐?”
柴辅仕赶忙点头:“是,是,就是这位‘史烟罗’大小姐。怎么?大侄女认识她啊?”
柴念云点点头:“给太后请安时候我见过,端端正正一个大家闺秀,品貌都是最极品的,听说是史老相公老来得女,宠爱到了极点,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样的女孩子,上门求亲的,怕是要把相府的门槛都给踏平了,怎么会想到同我老弟相亲?”
“史老相公的意思深不可测,我一个跑腿的,哪敢问句‘为什么’呀?”柴辅仕回答得倒也老实。
柴安风听在耳里,心里却好像明镜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