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回下 孟银屏操演岳家军 柴辅仕保媒史小姐
像史弥远的小女儿这号的女子,都不用去计较什么品德、相貌、才华,光凭她丞相女儿的身份,想要结婚,那就是纯粹的卖方市场,只有她挑别人的份,那用得着巴巴地出来相亲?
别说是达官显贵的公子哥了,就是状元探花都未必看得上眼,说不定能嫁个皇亲国戚呢!
不过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史弥远将女儿作为政治牺牲品,用来同其他的权贵之家结为姻亲,以达到两家人强强联手、共同进退的目的。
而史弥远选中了柴安风,那就是对柴安风和崇义公府现在实力的最大肯定!
换个角度看,史弥远还真是有眼光——如今史弥远统领朝局,权势熏天,已达到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极盛之势;而柴安风则有太后和皇帝的支持,又同真德秀、孟珙关系密切,名下“崇义号”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就连盐帮也以他为马首是瞻。
要是这两家能够合二为一,那朝野上下就再也没有可以同他们匹敌的力量了,就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也大可不必放在眼里。
按理说,积极促成这桩婚姻,对柴安风来说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
可一想起将来要叫史弥远这么个阴鸷的家伙“老丈人”,柴安风心里就一阵腻味,冷笑道:“哼!史老相公高看我一眼,我却不能没有自知之明。史老相公是何等人?上回我恭恭敬敬地想要去拜访他老人家,愣是连相府的大门都没让我进去。他这根高枝,我可不敢攀呢!”
“大侄子这话说得……”
未待柴辅仕开口,柴安风又抢白道:“还有呢!你们别以为我是聋子,现在外头都说我柴安风好色,一看见美女就走不动道。嘿,还真没说错……”
说着,他伸手招来郑婷儿和孟银屏两人,笑道:“二叔你看,这两位都是美女了吧?婷儿是我的妾室,银屏姑娘现在还在守孝,将来也是要给她名分的。我养了这两个美女在公府里还不够,至于再去外边寻花问柳吗?”
这句话,柴安风说得半真半假——有两位美女相伴,柴安风的确是足够满意了,可他心心念念的却还有红袄军的领袖杨妙真,至于已同他有了肌肤之亲的苏南雁,当着大庭广众也不好明说……
柴辅仕听了这话,抬眼望了望精明强干的郑婷儿、又望了望英姿飒爽的孟银屏,见这两位绝色女子脸上都露出幸福的表情,只能砸吧了下嘴,叹息道:“好吧……既然大侄子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只能如实向史老相公回话了……”
说着,柴辅仕扭着圆滚滚的身子,一转身就要往门外走去。
“且慢!”柴念云将他叫住了。
却听她又低声对柴安风说道:“老弟啊,这事你可想好了啊!是老相公的千金,你要是见都不见,岂不是太不给他老人家面子了吗?”
“史弥远?别人怕他,我可不怕!”柴安风说得信心十足——他倒也有这样的信心,如今崇义公府的力量还很弱小,可要是假以时日,却足以能够同史弥远分庭抗礼!
姐姐柴念云是不会害他的,也是一番好意,可柴安风却不想接受这样的好意。
正当他要再次拒绝的时候,却听孟银屏说道:“爵爷,我看史老相公那边也不能过于失礼了,他既然有这份心意,爵爷你去看看,倒也没什么……”说着,孟银屏咬了咬下嘴唇、低下了头。
孟银屏的脾气性格,同郑婷儿、苏南雁颇有不同,除了一样的富有主见、自立自强之外,孟银屏的性格要比郑、苏两位女子更加温柔一些,心思也更细密一些。当初柴安风想要同她一起去樊城救孟宗政时候,孟银屏就曾考虑到柴安风的安危而断然拒绝过,让柴安风好生感动了一阵。
她这样的性情,是柴安风除了在姐姐身上之外,就从未感受到的,这也是打动柴安风的地方。
因此,既然孟银屏有了这样的表态,柴安风便也不好断然拒绝,考虑了一下,说道:“也罢,那就去见一见这位史家的千金大小姐吧!不过我有言在先,我去也不过是见一见面而已,最多探听一些相府的消息,若史小姐出言不逊、态度倨傲的话,我可是要扭头就走的!说不定还要骂两句呢!”
于是柴安风又伸手招来柴辅仕,约定了相见的时间、地点,便将这位横生事端的二叔给打发了。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虽然还在春寒料峭之时,天气却也在慢慢转暖。
柴安风起得并不甚早,见差不多到了同相府史小姐见
面的时候,这才披上一件薄薄的褂子,招呼上贴身保镖黄有功,便出门去了。
见面的地方,柴安风照例约在天香楼。
天香楼早就是柴安风的产业了,有钱之后,郑婷儿又将此处翻新扩建过了,除了增加了住宿的业务之外,饭店上下更是修葺一心,比之前更加豪华阔气了不少。因此柴安风谈事、见人,有遇到不方便在崇义公府里接待的,往往就安排在天香楼里。
因此,从公府到天香楼的路,柴安风是再熟悉也不过了,好不夸张地说,就是闭上眼睛都能走上几个来回。
柴安风低着头,走了小一刻钟功夫,便已经来到天香楼外,抬头看了眼那再熟悉不过的招牌,却居然感受到了一丝陌生的气氛。
他又见天香楼掌柜的在门口探头探脑、贼眉鼠眼的,便伸手将他招呼过来,问道:“你这厮做什么呢?现在是中午,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你不去招呼客人,闲着没事在这里作甚?”
掌柜见是东家来了,赶忙迎上前去,陪笑道:“爵爷冤枉我了。咱们今天生意好,这一整幢楼都被包下来了。钱,一文铜钱都不会少的,事情却少了许多,真是赚大发了……小人开饭馆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这样的好事呢!”
包下来了,还包了一整幢楼,包的还是临安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馆子……谁这么大的气派?
柴安风转念一想,便有了答案:“呵呵,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谁包的店,我都猜到了。”
掌柜投来惊异的眼神:“真的?爵爷真有未卜先知之术?”
“那是,我问你,是不是相府来人包的店?”柴安风淡淡问道。
“还真是!真是丞相史老相公派人来订的!来的,还是相府管事的六爷,昨晚上匆匆忙忙来的,说今天就要订,让小人把已经订了位的客官全都退了,一切损失,都由相府承担。啧啧啧……”掌柜的感慨起来,“到底是史老相公、到底是大宋丞相,出手就是不一样!”
一听有人夸赞史弥远,柴安风就有些动气:“你见过什么场面呀!你知道相府为何要订我们这一整幢天香楼吗?”
“不知道,小人也不敢问……”
“哼!”柴安风得意地冷笑道,“是为了请我
吃饭!”
“啊?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你一看便知!”
说罢,柴安风拍了拍袍角,大步便往天香楼门口走去,忽然瞧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张嘴便骂道:“嘿,那边那个还会喘气的,给老子过来!”
那人便是当日挡了柴安风的驾,还差点被黄有功痛打一顿的相府门子。
他眼神还算不错,远远就瞧见了柴安风,正在向观音菩萨保佑这个同他有仇的崇义公别瞧见自己呢!可惜了,今天观音菩萨似乎是懒得管他这件破事——柴安风第一个招呼的,就是他!
没法子,那门子听见柴安风的召唤,只能屁颠屁颠跑了过来,一弯腰作了个揖:“爵爷,您老来了啊?”
“嗯!来了,你们人都到齐了吗?”柴安风端着架子问道。
“齐了,齐了。咱家小姐在里面等了许久了,就等爵爷您到呢!您请,您请。”这人说话语气客气、谄媚到了极点,就连最会招呼伺候人的掌柜听了,也是自愧不如。
“好,那我就——”柴安风忽然顿了一下,“且慢,听掌柜的说,天香楼已经被你们相府包圆了,我怕是不好再进去吧?唉,算了,相府面子大,我也得罪不起史老相公,还是回去吧!”
说着,柴安风一扭头,假装要离开。
这门子也是心思活络之人,一听这话,就知道是柴安风要报复那天在相府门口的事。
还好他脸皮厚,舍得下本钱,一个箭步抢到柴安风跟前,抬手就朝自己脸上“噼、啪”狠狠扇了两个打耳光,嘴里含含糊糊道:“爵爷,那天是小人吃屎迷了眼,有眼不识泰山。您老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把小人当成一个臭屁,放了也就放了!”
柴安风被他这几句话逗得一乐:“哈,你小子还算懂事。算了,这回本爵爷就饶了你了,下回你可要睁大眼睛看明白了,要是再惹得我不高兴……瞧见我身后那大个子手里的棍子了吗?那可不是吃素的!”
“那是那是!”门子立即赔笑道,“还不是爵爷神通广大,才能降服这么一尊罗汉?爵爷方才跟我开玩笑呢?咱们相府今天包了天香楼,不就是请爵爷您吃饭么?您要是不来,回去相爷还不知怎么发落我呢!”
一旁掌柜听了一
惊,已然叫了出来:“呀!爵爷果然没有扯谎,还真是史老相国请你吃饭啊!”
“那当然了,我骗你作甚?”
柴安风正在得意之时,却见一个窈窈窕窕的小丫头,从天香楼里快步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还在教训那门子:“嘿,你这厮哪有那么多话?跟爵爷说个没完了,还不快领他进来?”
门子赶忙低头赔礼:“是,是,是小人饶舌,小人这就请爵爷进去。”
“这人是谁?莫非就是你家史小姐了?”柴安风见这丫头长得还算标致,身上穿的也都是绫罗绸缎。
门子一面将柴安风往门里领,一面说道:“哪能呢!这是小姐跟前贴身的丫鬟,叫做倩怡的。小妮子最泼辣了,又在太太、小姐跟前得宠,我们下人都不敢招惹她呢!”
一个小丫头就有这样大的谱,那正经小姐还了得?
柴安风吸了口冷气,忽又想起那天也在这座天香楼里见到的那位薛大小姐——她的使唤丫头倒还看着顺眼,只是小姐本人实在是难看到了极点,今天可别又来这么一出……
胡思乱想之间,柴安风已然走进了天香楼,却见楼里七七八八站着十好几个陌生人,看样子都不是到这里来吃饭的食客,而是史弥远相府里的使唤人——相个亲,犯得着派这么多人来吗?
柴安风有些不屑,对前头引路的小丫头倩怡说道:“小姑娘,这些人都是陪你们家小姐一起来的吗?不愧是相府,真是好大排场,都把我崇义公府给比下去了!”
倩怡是个直肠子,大概没有听出柴安风话里的揶揄意味,老实答道:“爵爷过奖了。其实出门时候,小姐还要我们少带点人出来呢!可相爷说最近世道不太平,多带些人出来,也好有个照应。”
“哈哈哈!”柴安风故意放声大笑,“没想到堂堂丞相府,都这么小心。可话说回来了,要是相府想要保住小姐的安全都要这么兴师动众的,那叫小民百姓还怎么出门?”
这小丫头显然是从来没听人这样当面嘲讽过,霎时有些心虚,忙又解释道:“也不全是这么一回事。我们相府出门,向来是要有这么多人的,去年春节我陪着老爷、太太、小姐们出去打醮,去的人还要更多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