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回上 燃硫磺焚尸体灭鼠疫 做消毒严隔离降瘟神
苏南雁方才还跟柴安风吵了一架,立即回了句:“你现在倒想起我来了。”说罢,便闭气凝神、微闭双目,静静偷听起来。
听了三两句话,苏南雁便睁开了眼睛,道:“听是听清楚了,只是没有听懂。他们似乎是在说女真话,是故意不让我们听清楚。”
过不半晌,完颜合达终于结束了同那员小将的交头接耳,暗自叹了口气:“唉!爵爷,方才我又考虑了一下,许州满城百姓死绝了,也的确是一件憾事。若是爵爷真有回天之术,那就请大显身手吧!不过本帅有言在先,若是许州城下疫.情急迫,已到了不堪救治的程度,那本帅还是要请爵爷立即离开的。至于到时候能不能给爵爷留点面子,本帅或许就顾不上了……”
这话说得虽然难听,可意思却是十分明确:完颜合达已经同意了柴安风去许州扑灭疫.情了,而且并非是柴安风一个人去,完颜合达也要陪着一起去!但是只要事情进展不力,那完颜合达就要立即带柴安风离开,不管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都要离开。
情况居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那个无论如何怎样摆事实、讲道理,心肠却依旧坚硬如同铁石的完颜合达,居然就这样改变了态度。
柴安风自己都有些震惊了——不就是那员小将劝了完颜合达两句么,怎么就让这个统领一方、浴风沐血的大元帅改变了主意了呢?
“好你个完颜合达,看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居然还是个惧内的。怕老婆也就算了,居然还怕了自己的娈童……”柴安风心中暗想——这已经是他能够想到的唯一说得过去的理由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完颜合达总算是改了主意,柴安风终于可以名正
言顺地去许州走一趟了。此行固然是危机四伏,可柴安风走得却是义无反顾。
直到后来,想到这件事情不免有些后怕的柴安风,在同自己身边那位最重要的谋士促膝长谈时候,也曾总结过:一开始下决心要去许州降服瘟疫,的确是脑子一热、出于义愤而已;可在内心里,柴安风这样去做却是为了告诉金国的百姓:我柴安风同那些冷血的统治者不一样,“爱民如子”四个字不只是挂在嘴边上说说而已,而是要真正付诸实践的!
话说归说,在古代简陋的卫生条件下,防范鼠疫依旧是一件异常艰难、异常危险的事情。
有了完颜合达郑重的承诺之后,柴安风原本有些发热的脑子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反倒不着急走了。
他先让完颜合达选一块僻静空地供自己安营扎寨,又让孟银屏将二百亲兵护卫全部召集起来,自己有话要同他们训示。
崇义公府的两百亲兵护卫,已被孟银屏训练得仿佛一个人一样,不过眨眼功夫,便已将随行的车辆、物品摆设妥当,又排好了齐整的队伍,静待柴安风说话。
柴安风见自己手下如此精锐,心中平添了几分底气,扯着嗓子喊道:“弟兄们,我问你们,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两百亲兵冷不丁听了这句问话,无不心头一怔,随即发现这话虽然危言耸听,可其实却是一句废得不能再废的废话,便齐声答道:“想活!”
“好!既然想活,那你们就得听我的!记住了吗?”
“记住了!”这两百个汉子,人人都知道柴安风是自己的衣食父母,自然不会有第二种回答。
柴安风满意地点点头:“好!你们记住了就好!我知道,你们一个个看上去憨厚老实,却都
是装出来的,背地里都精得跟个水晶猴子似的,还当我不知道?你们都听说了吧,老子这回领你们要去许州,不是去上阵杀敌的,却是去驱除鼠疫的。鼠疫这玩意儿可了不得,沾上就是个死,你们怕不怕?”
这个问题比刚才那个要难得多。
两百护卫之中,有回答“不怕”的,也有回答“怕”的,还有低着头不敢表态的——倒也是人之常情。
柴安风没有见怪,顺着意思往下说:“怕也好、不怕也好,都是你们的心里话,好,很好!老子要听的就是你们的心里话。不怕——是条汉子;怕的,也没什么好害臊的,大家性命都只有一条,谁也死不起。不过你们记住一条,只要听老子的话,你们就死不了!”
听了这底气十足的话,崇义公府的二百亲兵们心里顿时有了主心骨,逡巡犹豫、阴晴不定的表情顿时烟消云散,眨眼间便已换上了平素里那充满信心的神态。
然而唱反调的人还是有的。
却听黄有功有些不识相地问道:“老爷,我老娘说的‘满口饭好吃、满口话不好讲’。您老又不是医生,又没治过鼠疫,凭什么保小的们不死?”
因为老子看过书啊!而且鼠疫的防治,就在第一章、第一节、第一页,想不看都不行!
然而这话却是不能轻易出口的,柴安风灵机一动,顺口扯了个慌:“你懂个屁啊!老子以前让世外高人算过命,上辈子是孙悟空,别说是小小一个瘟神了,就是阎王爷见了我都得跪下来磕三个响头、叫三声‘爷爷’!”
别说,跟糊涂人还真不能一板一眼地讲道理,用这种近乎胡扯的话来打发他们,往往更加有效。
只听黄有功心悦诚服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老
爷这几年东奔西走、上蹿下跳的,原来是孙悟空转世啊!可怎么……怎么猴子转世,脸上却没毛儿呢?”
再说下去就要穿帮了。
柴安风也懒得跟他多废话:“少说没用的,还有不少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呢。来,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事情也要一桩一桩地做。”
柴安风吩咐下去的第一件事情,倒不是就地安营扎寨,而是手下立即翻箱倒柜,将马车里载的、箱子里装的东西,一件一件、一样一样全都拿出来清点一番,特别是要仔细检查,衣服里、行李里、箱子里有没有夹带着老鼠、蝙蝠之类的小动物。
要说柴安风此行带的东西还真不少,他手下两百亲兵护卫虽然动作麻利,可翻出来、摆出来也花了一个多时辰,地上顿时摆满了武器装备、衣服被褥、锅碗瓢盆、真金白银,就好像开了个大集市一样。
特别是赈.灾花剩下的两万两白银,摆在地上就好像一座小山一样,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放出悦目的寒光,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要不是负责看守银子的护卫都是孟银屏精中选精挑选出来的,一个个人高马大仿佛山神一样站在面前,搞不好真有几个昏了头的家伙,会要钱不要命一般的以身犯险。特别是这里面的黄有功,一个人手里杵了根大钢棒子,又挂着一条贯穿整个左脸的紫红色的疤痕,乍一打量就知道这厮不好对付,就算是有人心怀歹意,也知难而退了。
柴安风曾经也曾问过黄有功,他脸上这道伤疤,是不是同别人斗狠时候受的伤。黄有功的答案却让他跌破了眼镜:其实是小时候砍柴,手上力气小,捏不住柴刀,柴刀飞出来不小心砍伤了的,说起来也是十分窝囊。
可
不管伤痕的来历怎样,反正吓人是够吓人的,能够远远慑住几个宵小之徒,就已经发挥作用了。
柴安风领军,除了基本遵循古代军队的组织模式之外,还将后世“匹唉儿诶”的作风融入其中,特别注意日常内务卫生,虽然做不到让他们个个都把被子叠得好像豆腐干一样,至少也要求他们要时刻保持干净整洁。
因此,将全部随行物品翻箱倒柜拿出来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啮齿类动物,唯一的收获还是一只只有三四寸长短的小白老鼠而已。这只小老鼠,大约是在柴安风取白银赈.灾时候,悄悄钻进银箱的,后来箱子没人打开,它变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后活活饿死在了一大箱白银堆里。
一个人——或者是一只动物——饿死在了一大笔银子旁边,这多少也算是一种行为艺术了吧……
待打扫干净行李,柴安风又亲自捡视了一番,便让手下把东西又都收了回去。
那边完颜合达看柴安风行止有据,也依葫芦画瓢一般要求手下队伍将行李物件全都拿出来,逐一进行检查。
不看不知道,一看就吓了一大跳。
随行的金军不过五百多人,虽然堪称精兵了,可全无卫生的概念,东西装得极为杂乱不说,更是发现了三四十只耗子。其中还有一只母耗子,显然已经怀孕了,正抚着大肚皮,等待着小老鼠的降生。跟着军队,一路走、一路生孩子,这大概又是一朵人类战争史上的奇葩。
收拾完行李,柴安风这才命令手下建立起营盘。
野战营盘,多用帐篷建成,柴安风也不例外,仗着自己手下行动迅速、技巧精熟的优势,三下五除二便在平地收拾起一座有着四五十个帐篷的颇具规模的营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