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八回上 杨玲娇握手言和 柴安风大驾归来
公元前486年,暂时攻灭越国的吴王夫差,为率军北上参与中原诸侯的争霸,发吴越两国民力,开凿“邗沟”沟通长江、淮河两大水域体系,是为中国开凿运河的开端。
至此之后,出于军事、政治原因,历朝历代对运河多有工程,不断对运河进行疏通、拓宽、延伸。直到隋朝,隋炀帝杨广仗着自己那位极其可靠的皇帝老爸隋文帝杨坚积攒下的家业,再次大规模开挖运河。至此,京杭大运河的骨干形成,一艘漕船,运载着从江南收获的稻米,可以一路北上直接将粮食送到燕京。
这种征服了中国固有地理局限的壮举,是何等的伟大和壮阔。
就在这条运河之上,一队十艘船舶拍着一字长蛇之阵,在运河上浩浩荡荡地向南航行。
当头一艘大船上挺身站立一人,背着手、抬着头,怀着忐忑的心情望着两岸依次种植的杨柳树,缓缓向后退去,正仿佛时光的流失……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船首之人终于念出了这句在穿越之前的二十一世纪就学过了的名言古语。
而此人,便是江南东道苏州府华亭县青龙镇的一镇之主——柴安风!
孔老夫子站在河岸上望着潺潺流水,感慨时光的一去不复返。柴安风站在船中,不但有感于河水和时间的流逝,更感慨着自己这条命,是不是也要“一去不复返”了……
他有他感慨的理由。
柴安风两年前废了好大的功夫,才离开临安跑到青龙镇来出来,并在摆脱了束缚在自己身上的一系列枷锁之后,终于顺利扩大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以青龙镇为核心,形成了一片自己具有绝对影响力的一片势力范围。
在这个势力范围之内,无论是庙堂、商场、江湖,无不以柴安风为马首是瞻,只要他跺跺脚,就能在江南这片太平地区感受到明显的地震。然而在江南闯出一片天地的柴安风,却在各种压力的逼迫下,不得不再次回到南宋事实上的首都——临安。
而这次返回临安的目的,可不是什么衣锦还乡、更不是什么凯旋而归,而是去刑部受审的!受审的理由就更扯淡了,说是泉州市舶司的浦受成,在临安被柴安风给杀了!
这种不白之冤,柴安风是不会稀里糊涂就承担下来的,无论是皇帝圣旨催促也罢、相府钧旨责
令也好,哪怕是朝廷动用了六千禁军来“请”,都被柴安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最后,朝廷还是出了绝招。
为了让柴安风回行在临安受审,权倾朝野的丞相史弥远,居然亲自来临安跑了一趟,而且当着众人的面,亲口做出了“不会动刑”的保证。
这就等于把柴安风顶到了杠头上——我堂堂宰相之尊,跑到青龙镇来亲自给你做思想工作,还提出了旁人绝对无法享受到的权益,并且连“受审”的名义都免去了,不过让你去临安“说明情况”而已。就这样,你都不愿去临安,那也太不给朝廷面子了吧?
除此之外,就连史弥远的女儿史烟罗都出来说情,暗中给柴安风提供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情报——事实上,史弥远是十分赞赏柴安风的才能的,只是柴安风这人做事太急、想法太多、黑点太大,眼下就委以重任显然难以服众,至少也要把浦受成之死的真相搞清楚,才能够委以重任。
对于史烟罗的话,柴安风还是可以相信的。
这样一来,返回临安,就成了获取朝廷更大权力让渡的一个先决条件,是一份投名状!
这对于期望着掌握更大权力,以便以一己之力提高南宋朝廷的整体实力,从而抵挡即将到来的蒙古南侵的柴安风而言,是一个莫大的诱惑。
于是几经反侧,柴安风最终还是决定:去临安,这就去临安,哪怕临安是龙潭虎穴,老子柴安风也要去闯上一闯!
毕竟浦受成这厮,的确不是我杀的啊!
没错,作为泉州市舶司继承人之一的浦受成,的确是多次同柴安风作对过。可他和他的兄弟浦受更能调动的实力还是太小了,手段也太天真了一些,他们每次出招都被柴安风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化解他们的招数,比苏南雁打败黄有功难不到哪里去!
说实话,柴安风有杀浦受成的动机,但是完全没有杀他的必要,他有足够的办法可以让浦受成这厮生不如死,那又何必让他去死呢?
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可关键中的关键,是要让刑部的官员、满朝的文武、全国的百姓,都相信柴安风是清白的。
按理说,办案高手宋慈已经被柴安风送到刑部去主办这件案件;按理说,皇帝赵昀向来都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按理说,一向同自己有矛盾的宰相史弥远
都已经松口了……按理说,攒齐了这么许多有利条件,柴安风这回去临安,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只要在大庭广众说一声“老子是清白的,浦受成不是我杀的”,就算是完成了任务了。
可事情真的就会那么顺利吗?
柴安风还是有些心虚,看着脚下的滔滔河水,沉沉叹了口气:“唉!”
“柴兄似乎心情不太好,怎么在这里唉声叹气的?”
柴安风扭头一看,笑道:“原来是耶律先生啊!你怎么来了?都说北人骑马、南人乘舟。耶律先生是从蒙古草原上下来的,会不会晕船啊?”
别说,耶律楚材还真有晕船的毛病,不过运河不同于长江黄河,更不同于大海,波涛没有那么汹涌,漕船也没有海船那么摇晃,自然也就不太会产生晕船反应了。
然而耶律楚材脚下还有些发飘,好不容易才在晃动的甲板上站稳了,站在柴安风身后说道:“临安之行,诡异莫测,就好像喝水一样。我会晕船,难道柴兄困惑于其中的局势的变幻么?”
“耶律先生这两句话说得就有点无情了。我这回去临安不就是你们撺掇的吗?怎么现在反而在这里说起风凉话来了?”柴安风说道。
“我才没有跟柴兄说风凉话呢!我是特意来安慰柴兄的。”
说到这里,耶律楚材本来是想踱上几步的,可是船身实在是太摇晃了,他只能安心站在原处,又继续说道:“眼下的局势就好像跟这条河的河水一样,看上去虽然变幻莫测,但其实却是清清楚楚。就好比这条运河,河水虽然起伏不停,但大方向是明确的。柴兄这次虽然去临安,状似深入虎穴、实则闲庭信步。倒也不用过于担心。”
“唉!”柴安风叹了口气,只能选择相信耶律楚材的话,“那就多谢先生吉言了。”
话音未落,形势的变化就迅速到来了。
只见孙家康匆匆忙忙从船后甲板跑来,一边玩一边高声说道:“柴大官人,后面来了几艘陌生船舶。如何处置,还请大官人明示!”
此次出行,为了预备事情办砸之后,还有退步之路。柴安风特意决定不将所有的人全都带往临安,而必须要留着几个亲信之人在青龙镇里坐镇断后。
想来想去,姐姐柴念云是郡主,在太后面前好说话;二夫人孟银屏也有公主身份,又要负责
率领和训练刚刚扩军到五百人的亲兵护卫,这两个人都是走不开的。于是,柴安风就只好把郑婷儿和苏南雁两个人留在青龙镇里,同时也还要照看他最宝贝的儿子。
郑婷儿要关照自家的生意,当然没有话说。可苏南燕却个好动不好静的,一听要把自己留在青龙镇里,当场就犯起小性子来,说什么都不肯留下。
这时有个人说话了:“青龙镇里,光留下郑婷儿一个人可不行,还是需要有人协同照应。至于柴兄弟的安全,自然由我来保护,保证把你们的夫君囫囵带回青龙镇!”
说话之人乃是山东红袄军的领袖——杨妙真。
浦受更的死原本就是因红袄军李全而起,杨妙真作为红宝军的领袖,自然是要过问的,而且他的武功要比苏南燕强的多,由她来保护柴安风的安全,自然是万无一失的,苏南雁的嘴巴也就这样被堵住了。
于是乎,杨妙真就承担起了护卫柴安风的重任。
因此,当她听到孙家康的话之后就赶忙从船舱里钻了出来,跑到船舷边极目望去,果然看见无数小舟乌央乌央向柴安风的船队涌来。只见这堆小舟都不过丈许长短,其中并没有一艘大船,从左右两边蜂拥而来,浑似一群闻到了鲜草味道的蝗虫。
这阵仗着实有些可怕。
听到消息的亲兵护卫们还没等到命令,就已经站在船边、端着火枪向河上小船瞄准,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特别是刚收入队伍的那三百个新兵,短短数日之间,刚刚熟悉了火枪的运用而已,还没怎么见过世面,更是紧张的脸孔都有些僵硬了,惹得其他老兵不住嗤笑:“你们这帮新兵蛋子怕什么?不过是水里面的一堆小鱼儿,当年老子看到完颜合达的精兵,都没你这么害怕过!”
此时也已从船舱里钻出来的孟银屏倒时十分沉着冷静,她看这些小船行动虽然迅速,但并没有明显的恶意,便赶忙颁下严令:禁止开枪射击!她又叫来黄有功,吩咐这个“黄大个子”:“你给我喊话,叫他们领头的出来说话!”
黄大个子果然好大嗓门,只听他大喝一声:“青龙镇柴大官人在此。你们里面有说话算数的吗?赶紧出来,别再靠近了,否则小心老子不客气!”
河上行船同路上赶车大不相同,不是一脚刹车就能把船立
即停下的,而是要随波逐流地再飘荡一段时间才能停下。因此黄有功话说完了,可那些船却并没有立即停下,而是继续向着柴安风的船队移动。
黄有功慌了神,又扯着嗓子大喊:“你们干什么?干什么?要再不停下,当心老子……当心老子这几个兄弟手里的火枪,那可不是吃素的!”
黄有功使熟了的兵器是一根碗口粗细的钢棍子,并不会使用火枪。在水面上钢棍的威力有限,所以他才拿亲兵护卫手中的火枪出来说事儿——倒也不傻。
火枪队领头的孙家康听了不禁笑道:“黄大哥,你平时都说我们武艺不行,打不过你,今天才知道我们火枪也有火枪的作用吧?”
孙家康为人办事要比黄有功靠谱的多,虽然嘴巴里在开着玩笑,但眼睛却时刻盯着河面上小船的活动,半刻没有疏忽。
却见小船终于慢慢停了下来,却不可能停得纹丝不动,而是随着河水的流动在河面上打转。
须臾,一艘小船上站出一人,用十分沉闷的嗓音说道:“柴大官人,这么些日子不见,您老就不认得我太湖飞白鱼了吗?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啊!”
太湖飞白鱼,这不是太湖水寨沙广天的绰号吗?
柴安风拨开两边两个亲兵护卫,站在船边循声看去,果然看见沙广天杵着竹篙站在一艘船上,脸上还裹着两层绷带,绷带上隐隐透出黑红的血液。
原来是这个沙广天当初差点栽在浦受成、浦受更两兄弟的手下,鼻子上被削去了一块肉,至今伤还没有好,脸上绑着绷带,鼻子还没有通气,因此看他模样、听他说话还有些滑稽可笑。别看沙广天现在这副德性,他好歹也是江南武林、特别是太湖流域说得上话的武林人士,弄成这副样子,算是很没有面子了。
不过他这样却已经是很走运了,要不是那时候柴安风及时出手相助,否则这个沙广天已经从一条“太湖飞白鱼”变成“太湖死白鱼”了。
有了这番救命之恩的经历,柴安风和沙广天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说话也不用端着拿着那么客气,显得十分方便随意:“我说沙广天啊,你没事吃饱了撑的,弄这么多船过来做什么?就算你要送两条鱼给我吃,也犯不着这么大张旗鼓的吧?一下子搞这么多船过来,难不成是来劫持我的船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