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九回中 鸠占鹊巢公爵倒霉 大摆筵席百官纠结
传言要是真的,那眼看着柴安风的势力就越来越大了,——巴结不上他,倒还可以在朝廷里继续混;可要是得罪了他,那可就祸不旋踵了!
去还是不去?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思前想后,这些当官的,还是不敢下决定,于是就试探着找自己的同年、同乡、同僚一起商议商议、探讨探讨。
没想到这些人也大多收到了柴安风的请帖,也因为同样的理由正在犹豫之中。遇到了同道之人,那话就好说了、事情也好办了——一个人去吃不方便,那咱们就组队去吃。有道是法不责众,总不见得这么许多官员都是柴安风上的帮凶吧?就算是,刑部也没法把这些官员全部一网打尽,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不少就是刑部的官员呢!他们不可能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吧?
就这样标志着柴安风重回临安强势回归的这顿饭局,就这样轰轰烈烈地开吃了!
第一天请的是工坊里曾经做过工的工人,这些人都对柴安风感恩戴德的,恨不得吃一口菜就拍一句马屁。他们说话粗鲁直率,果然把场面搞得十分热闹。
倒是有人提问,问柴安风什么时候能把工坊搬回临安来,也好让这些人实现再就业。
这事可由不得柴安风一个人做决定,还要去征求大老婆郑婷儿的主意。况且柴安风现在还是想着继续扩大青龙镇的规模,对于重回临安经营,他的兴趣并不大。尤其是现在还没有彻底同史弥远、同朝廷冰释前嫌的情况之下,回临安经营的风险就被无限放大了。
因此对于这个问题,柴安风也不敢一个人做主,只好随便敷衍几句,也就过去了。
第二天请的是在临安经营的商人们,这些商人自诩是在天子脚
下做生意,读了几本书都一个个自称是儒商。也不知道是故意的呢,还是学坏了——这帮人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就连敬个酒还要论个先后座次,气氛一下子寡淡了许多。
可他们都想巴结柴安风,过来吃饭的时候人人都带了颇为贵重的礼品,让柴安风这顿饭好歹算是收回了成本,也算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了。
最后一天请的就全是各级官僚了。
这班人,军事能力有限,政务水平一般,就连经史子集也未必有什么真才实学,可一个个论资排辈的本事,却都好像成了精一样,光安排座位坐下来就费了老大的功夫。论官爵、派资历、比政绩,好不容易坐下来,都已经花了一个多时辰。
柴安风是主人,自然做的是首座,左手边的次座则是帝师兼副宰相的真德秀当然不让了。柴安风右手边却还空了一个座位,枢密院、六部的几个官员对这个座位都是垂涎欲滴、跃跃欲试,却谁都不敢轻易地坐上去——毕竟坐上了这个位置,就意味着他自己已经成为史弥远和真德秀之下,朝廷里的第三把手了。
正在众人正在望眼欲穿看这个座位由谁来坐的时候,柴安风却宣布,人都差不多到齐了,大家开吃!
第三把手到底是谁呢?这满堂的官员急得心急火燎,心里活像有一只猴子用爪子挠似的。不过好在自己没坐上这个位置,别人也没坐上啊!至少意味着自己大概、或许、可能还是有机会能够争夺一下的。
南宋朝听就是这副样子,不想着怎样为老百姓做一两件实事,不想着怎样训练军队保家卫国,不想着发展产业提高朝廷收入。每天挖空心思光想着的,都是朝廷里这些虚无缥缈的、
无足轻重的名位,江山社稷也是弄不好了。
酒过三巡,原本紧张的气氛,总算是终于活跃起来了。赴宴的官员们也开始交头接耳、觥筹交错。
柴安风请这帮官员过来,原本也只不过是为了试探一下他们的立场,顺便试试看自己离开临安两三年,在都城里还能有多少政治影响力罢了,是不准备同这些拥堵官员多打交道的。因此吃饭时候,柴安风只跟身边的帝师真德秀略略交谈几句而已。而真德秀是个道学君子,交谈时候讲的也都是一些道德文章,劝柴安风做事小心之类的废话。柴安风这顿饭吃得可以说是非常乏味,同之前和工人商人们吃饭时候的场面,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偶尔官员壮着胆子上来敬酒,柴安风也不过是端起酒杯,用嘴唇稍微沾一沾酒,就算回敬过了。于是这饭越吃越没劲,到最后又碰到有官员上来敬酒,他随便挥挥手也就打发了。
酒宴就这样无聊的进行着,忽然一名亲兵从门外急匆匆跑了起来,在柴安风耳边耳语道:“大官人,外面有位官员要来见你。”
“是谁?有没有请帖?通报过姓名了没有?”柴安风问道。
那传令兵如实回答:“如果有请帖,我就直接放进来了。可是他说他忘带了,姓名也通报了,是一个叫宋慈的,不知道大官人见还是不见?”
宋慈,来了当然见!别的人都可以不见,天王老子都可以不见,却还能不见这位主办浦受更一案的刑部提刑官!
“你快去把他接进来!”话说一半,柴安风觉得有些不妥,便急忙站起身来,又道,“算了,派你去还显得我不够尊敬,我亲自跑一趟就好了!”
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
,柴安风便起身离开了筵席。
宴请朝廷文武百官,眼下还要比这件事情更加重要的吗?可是柴安风偏偏就这么跑掉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莫非真的有天大的事情发生了吗?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柴安风去而复返却又多带回来一个人。这人看样子是个读书人,似乎也是个当官的,可面相却甚是生疏,并不是朝廷里那些人人都认识的大官。
宋慈是刑部提刑官。就这么个官职,看上去好看、听上去好听,却也只是个六品的小官。放到地方上还算那么一回事儿,可在临安城这达官显贵云集的地方,六品官也就是一只叫得稍微响亮一点的麻雀罢了。
然而柴安风却对这个六品官的宋慈表现出了格外的尊敬,亲自领他上了主桌不算,还请他就坐在自己的右手边,俨然就是此次宴席的第三把交椅。
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呢?
就这么个芝麻绿豆官,凭什么越过这么多尚书、侍郎、枢密使,就敢赫然坐在柴安风的旁边?众官员见了无不窃窃私语、面面相觑。
只有几分来赴宴的刑部官员才知道宋慈的来历,知道他和柴安风曾经在华亭县共事过,也知道他现在就是重审浦受成之死一案的主审官。因此,宋慈坐上这个位置,虽然多少有些僭越了,却也是事出有因的。
这宋提刑虽然审案的本领独步天下,却是个当官十分低调的,一看主桌上的座次,心里一虚,屁股刚刚沉下来,又赶紧浮了起来,对柴安风说道:“柴大官人,你这张座位我可不敢坐啊!”
“敢坐,怎么不敢?”柴安风回答道,“倒是宋提刑姗姗来迟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是不是有重要公务要办?你看,你不在,我
的酒都喝的不香。”
这几句话算是给足了宋慈的面子,也在百官面前给宋慈拉足了仇恨。
宋慈算是个痴人,一心只想着当好官、办好案,然后拿一份属于自己的俸禄,这样也就心满意足了。他既不想没事就把官员们都得罪了,也不想搭着柴安风的便车飞黄腾达。因此,柴安风的话他实在是承受不起。
于是冥神想了想,宋慈终于想出了个理由:“柴大官人,我之所以来晚了,是因为我刚刚已经查明了浦受成的死因。所以这才特来向你汇报的。”
这件事情牵扯到朝廷机密,所以宋慈说的时候声音并不响亮,只有在座的柴安风、真德秀和耶律楚材等寥寥数人听见了。
然而他这话声音虽不响亮,内容却是振聋发聩。柴安风心中一凛,忙道:“浦受更这厮到底是怎么怎么死的?宋提刑赶紧告诉我啊!”
宋慈尚未搭话,却听真德秀说道:“宋提刑,你是主办这件案件的,既然查明了案情,那应该立即向刑部上峰汇报,怎么能随便透露给当事人呢?这未免有些不合法令了吧?”
真德秀是宋慈的座师,他这句反问语气也甚是僵硬,吓得宋慈心中一寒,赶忙拱手道:“老师教训的是,是我办事偏颇了。”
其实真德秀算是柴安风这条线上的人,也素来同史弥远有几分政见上的龃龉,更不相信柴安风会做出杀掉浦受成这种傻事。所以接到请帖之后,他便欣然过来赴宴了,可是真德秀从骨子里却是个迂腐的道学家,对于朝廷上这些规矩,他是再看重也不过了,有时候甚至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光凭之前这句话,不但把宋慈堵了个哑口无言,就连柴安风的面子也没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