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三回上 三王子恃强而骄 一相公诱敌深入
孟银屏的父亲孟宗政,就是被这种煨在兵器上的毒药给毒杀的,因此孟银屏对这种毒是再敏感不过的,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想查清到底是谁用的这种毒,到底是谁是她的杀父仇人!
而用毒之人多次刺杀同柴安风有关的人物,显然是柴安风的对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对柴安风动手了!
“没错,这恶贼再次现身,我看他就是冲着我来的!杀了我那么多人,老子非把他碎尸万段不可!只可惜这毒药实在太厉害了,就连刘天雄中了一箭都一命呜呼,都没留下半句线索!刘天雄死了,那到底是谁射了他这一箭,恐怕也就查不清楚了……”
这时耶律楚才也已走了过来,却道:“柴兄,眼下正是一个查清凶手的好机会,刚才听见了吗?刘天雄叫我们快走,要躲避追兵。那他身上这一箭,十有八.九就是追兵射中的,只要我们在这等着,等着追兵追上,那凶手的身份不就不言而喻了吗?”
这个道理很简单,可以孟银屏却表示了自己的担心:“刘天雄武功不差,办事是也很谨慎,就算是偷袭,想要射中他也不容易。看来这个行凶的也不好对付啊!”
“嗯。”柴安风答应一声,“银屏此言有理。”
话未说完,忽听耶律楚材说道:“二夫人,你手上这只箭我看着眼熟,可否拿来让我看看?”
“哦?耶律先生见过吗?那就请你看看吧!”说着,孟银屏便将手中的那支箭递给了耶律楚材。
耶律楚材接过箭,只看了一眼,脸上的肌肉便紧绷起来,然而他并没有急着表态,而是捧着箭上上下下看了许多遍,脸上的阴霾却是越来越重了。
端详半晌,耶律楚材这才说道:“柴兄,若是我所料不差……那这支箭,乃是一支蒙古骑兵专用的箭!”
蒙古骑兵专用的箭!
耶律楚材当过成吉思汗的谋士,对蒙古骑兵所用的武器是再熟悉也不过了,他既然断定这支箭是蒙古人所用的,那就绝不会有半点错。
那这下所有的细节,都似乎串联在一起了——
同箭头上这种毒发生过关系的蒙古人,还真有那么一个——不是别人,正是成吉思汗的小儿子托雷!而当时就怀疑是托雷的哥哥——也就是现任蒙古大汗窝阔台——用了这种毒。
而用毒的动机也很简单明了,
就是因为托雷是成吉思汗的儿子,他手里掌握的兵马、拥有的实力,成了窝阔台的眼中钉、肉中刺!并且托雷颇有才能、又有威望,身份贵重也不逊色于窝阔台,想要光明正大地搞定他难度不小,那就只有耍一耍阴谋诡计、用一用暗器毒药了。
而整件事情最大的受益者,便是托雷的哥哥,现任的蒙古大汉窝阔台,因此侥幸未死的拖累,也因此通过后台反目成仇。
当时暴怒的拖雷,别说什么兄弟情谊了,就连成吉思汗灭金的遗愿都不顾了,立即就率兵返回蒙古草原,准备直接在斡难河召开大会,罢免窝阔台的大汗之位。
这件事情,不仅让被蒙古人打得奄奄一息的金国重新获得了喘息的机会。更重要的是,造成了好不容易由成吉思汗统一起来的蒙古族部落,又重新面临了分裂——这是一件具有,长远意义的大事,甚至有可能改变整个世界的历史。
这件事情不光是柴安风,就连耶律楚材也十分关注。
然而蒙古高原距离中原远隔千山万水,如今又是大雪缤纷的季节,草原上是怎样的动向,柴安风和耶律楚材在这里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然而看到这支煨了毒的蒙古箭矢让这两人心中禁不住一个激灵,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个眼神,对那场纷争似乎有了一个自己的判断。
“难不成是窝阔台已然击败托雷,坐稳了蒙古大汉的位置?现在冬天未过,窝阔台便再次挥军南下,重返中原了吗?”
这个判断让柴安风有些心寒。
自己刚刚搞定了红袄军的李全,终于可以排除红宝军方面的骚扰,等到在江南青龙镇过完年,就可以专心经营岚山城了。
可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蒙古人居然这么快就排除了内部的矛盾,并且重新掌握蒙古大军主动的还是同自己颇有几分不合的窝阔台!
眼看蒙古大军又要压迫过来,虽然岚山城不至于就此毁于一旦,但恐怕柴安风想要太太平平经营岚山的计划,就要从此打断了。
看着刘天雄当年多么精壮的一个汉子,现在已中了毒箭成了一滩死肉,又想到面自己将要面临的又是一场血战,不知手下多少兄弟将会死在蒙古人的铁蹄之下,柴安风便禁不住一股悲怆之情油然而生。
不过现在的感慨是没有用的,刘天雄冒
死而来,不就是为了通知自己,蒙古人已经杀过来了?是要自己早做准备!
蒙古人本身就不好对付,柴安风现在率领一支疲惫之师,又没有万全的准备,想要在这荒郊野外同蒙古人打一场遭遇战,想要取胜那实在是太难了。
于是柴安风不敢怠慢,同孟银屏商量了几句,便立即派人收敛起刘天雄的遗体,挥动大军快步往岚山城赶去——面对磨尖了钢牙的蒙古大军,或许只有依托铁板一块的岚山城的防御工事,才能崩掉他们的牙齿吧?
一千亲兵护卫听到命令,不再敢有半点拖延,立即就往岚山城前进。
然而走了几步又有发生了一个小问题——大军的面前横亘着一条不宽的小河,想要走桥过河,需要多绕两里地的距离。
这两里地走一走,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要是放在平时这根本就无所谓。可如今蒙古大军气势汹汹地杀将过来,也不知他们会来多少人,是想来干什么……这种紧迫而又迷惑的情况下,别说是这一顿饭的功夫了,就是吃一口饭的时间都是极其宝贵的,只能尽量节省压缩,而不可能浪费挥霍。
不过还好,这几天天寒地冻的小河河水早已被冻成了冰——柴安风派人去试了一试,回报说冰冻得很厚、也很结实,不要说是人马走路过河了,就是拉着辎重的大车过去,那也是没多大问题的。
真是天助我也!
柴安风赶紧命令:“大军踩着冰层,立即过河!”
河上的冰果然很结实,大军过后竟然没有半点松动。
柴安风回头看了一眼满是人踩马踏痕迹的冰层,又犯起了嘀咕:“这条河,既然我能踩着冰过来,那蒙古人也能过来,最好把冰面破坏了才是……”
可是那么厚那么结实的冰,想要凿穿打碎了,没有小半天的功夫是不行的。而蒙古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杀到了,现在也不是浪费时间凿冰的时候啊!
“夫君怎么忘了?我们有火枪啊!用枪打冰不就行了?”孟银屏提醒到。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可以试上一试!
于是在柴安风的组织下,他麾下的亲兵护卫立刻取出火枪,也不用站什么阵型了,“噼噼啪啪”就往冰面上一阵乱射。
可惜原本认为很轻松的活,却又遇上了大.麻烦。
柴安风和孟银屏根本就没有想到,面前
这条小河居然冻得如此彻底,几阵火枪扫过,冰面却几乎纹丝不动,只留下一堆麻子一般的黑黢黢的枪眼。
这时候要是有几口大火炮就好了,一炮轰下去别说是小河的冰面了,就是喝水都能给你炸沸腾了。说不定河里几条过冬的鱼,都能给你炖熟了,舀起一碗河水,那就是一锅鱼汤。
然而这不是没大炮嘛!
眼看着对冰层射击收效甚微,孟银屏有些等不及了:“再这么打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我们还是先退回岚山,如何?”
柴安风现在一肚子的心事,考虑的是天下大局的变化和自己的长远发展,像这种战术细节上的事,他根本就没有功夫去多思考,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好,那就收拾东西,咱们赶紧回岚山城去吧!回了岚山,一切好办!”
都说蒙古骑兵运动速度极快,可他们的速度依旧超出了柴安风预料——他麾下的亲兵护卫刚刚收拾起火枪弹药,便瞧见远处洁白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群灰黑色的军马,裹挟着雪花和尘埃,极速地向柴安风逼近过来。
看对面清一色的骑兵,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蒙古人来了——眼下金国人被打了个半死不活;红袄军穷得都快当裤子了;而柴安风手里只有区区一千兵马——能够集合起这样一支骑兵部队的,除了远在蒙古高原的蒙古人之外,恐怕没有第二支力量了。
“怎么样?要不要赶紧加快脚步跑回岚山去?”柴安风对于同蒙古轻骑展开野外交战,还是缺乏足够的信心。
“不,不行,小河上的冰层没有被打破,蒙古骑兵如履平地。我们要是就这样走了,岂不是会把后背空挡留给蒙古人?我们的马没有他们得快,在马上回头射击也不容易。一旦被他们追上,那就败局已定了。”孟银屏拒绝了柴安风的提议,并拿出了这样的理由。
熟知蒙古骑兵作战方式的耶律楚材,也同意孟银屏的看法,并且他又提出了他自己的新的见解:“柴兄这边已经到了岚山城下,蒙古大军想要从北边过来,那么就需要穿越金国和红袄军的防区。穿越防区,要么硬打过来,这不是一天两天得事情,而我们在诸城并没有听到这样的消息。那剩下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偷偷摸摸潜伏过来的。那么带的人就不可能太多,
要我估算也就,一两千人绝对不可能超过三千人。这点兵力,还是可以拼上一拼的。”
综合了这两人的意见,柴安风很快做出了自己的决定:这就沿着小河列阵,同时派出人手立即向岚山城报信,让他们严守城防,同时做好出击增援的准备。
蒙古骑兵的行动极其迅速,柴安风的亲兵护卫刚刚排好阵型,他们便如风而至,来到了小河的北岸。
这回来的蒙古骑兵人数并不多——耶律楚材之前的判断没有错——看阵势也就两三千人而已。这几个人,比起上回由蒙古大汗窝阔台亲自率兵灭金时候的阵仗,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不过这倒也是可以理解的。
今年的冬天十分寒冷,山东这边都冻得够呛,又更何况是跟北方的蒙古了,这支蒙古骑兵能够穿越茫茫数千里的雪原到达这里,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了。
别说是南宋时候了,就是放到二十一世纪,在有网络、有卫星定位、有汽车的条件下,能够做到这一点都是很不容易的;而在十三世纪的南宋,能够做到这点的军队,全世界都不会超过三支。
而这种长途奔袭的作战方法,也正是蒙古人的看家本事——突然出现在敌军面前所造成的恐惧感,往往能在第一时间就能把对手吓得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不过柴安风的胆子却没有那么小,他见蒙古人立足未稳,便赶紧派黄有功呵住对方,自己则在苏南雁及几个亲信火枪手的护卫之下,带上耶律楚材上前同蒙古人说话。
这群蒙古人大概是知道柴安风火枪队的厉害,见他们已然严阵以待,因此倒也不敢过于冒失,并没有冒险行动,而是也派出了三个人拍马上前,想要从柴安风扯上几句。
然而这三人一露面,耶律楚材首先便吃了一惊——怎么是会是他们?
柴安风忙问:“他们?他们是谁?我不认识啊……”
这不废话嘛!柴安风在蒙古军中克没几个熟人,不过认识的人层次都不低,要么是蒙古大汗,要么是成吉思汗的儿子,要么就是统帅军队的大将,像一般的小喽啰他还真不认识。
但眼前的这三个人也绝不是什么小喽啰,只听耶律楚材介绍道:“这三位都是蒙古的王子。他们年纪不大,资历也不高,看样子这回也是头回领军作战,怪不得柴兄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