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三回下 三王子恃强而骄 一相公诱敌深入
这就好像后世有一种说法说——死一个人是一个悲剧,死一万个人那就只成了统计数字而已。
然而柴安风却没有那么心狠血冷,他听说过另一种说法,那就是——死一百个,其实是死一个人的悲剧,连续发生了一百次……
因此蒙哥的话,在他耳中听起来格外不舒服:“你这话说得倒轻巧,刘天雄好好的,就这么死了,值得吗?除了刘天雄之外,你们南下侵略又不知要杀掉多少中原百姓,这又值得吗?”
耶律楚材显然没有教过蒙哥这道题目,而蒙哥自己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柴安风一句话就把他问的有些傻了。
这时忽听一人在旁火上添油道:“雄鹰捕猎兔子,何需考虑兔子的感受?我蒙古大军征讨四方,所到之处,自然应该俯首投降,若是不知好歹、负隅顽抗,当然应该身首异处!”
说话之人乃是窝阔台的儿子贵由,他自视是蒙古大汗的亲儿子、下一任大汗的不二人选,身份要比其他两位弟兄高贵由些,所以随意插话显得有些无礼。
他的话其实说的并没有错,正是蒙古大军四处侵略时候心态的真实写照,然而这几句话在柴安风耳中听来却是尤为刺耳。
“哦?那你有没有想过。”柴安风反问道,“有没有可能那只雄鹰的视力不太好,它的猎物并不是一只兔子,却是一条毒蛇。雄鹰扑下来,或许没有抓到猎物,反而被反咬一口!”
柴安风这句话的挑衅意味一点也不比贵由的差,立即引发了这位尊贵的大汗之子的不满:“是毒蛇还是兔子?看来不试一下是不知道的。”
“好啊!那你来呀!就怕飞在天上的不是雄鹰,而只是一只雏鸡,高高在上的自以为了不起,实则是手无缚鸡之力!”
柴安风这话说得就很有水平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满意,是在一语双关地揶揄贵由,说他空顶了一个,大汗之子的名头,实际上并没有多大的才能。
贵由听了当然生气,同蒙哥和之前一言未发的拔都商量了几句,便拨马回头,准备整理队伍同柴安风打上一仗。
打就打呗,反正迟早是要打的!
但是这个决策的过
程当中,拖雷的儿子蒙哥就很尴尬了。
他的父亲是这次南征的总指挥,自己作为他的长子,应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可是贵由自作主张,已然违背了父亲“不可对付柴安风”的命令,按理说自己是要予以坚决阻止的。
然而贵由毕竟是蒙古大汗的儿子,自己也不好意思直接阻拦,可偏偏另一个王子拔都却在支持贵由的行动,这就把自己架在一个左右为难的地步。而蒙哥虽然对贵由不满,却不能当着柴安风的面当众吵翻了,也就只能听之由之,偏偏还要保持住蒙古大军协同一心的表象……
但是在这时,矛盾的心态和仇恨的种子,已经在蒙哥心里种了下去……
柴安风这边也有一个尴尬的人,那就是这三位王子的启蒙老师耶律楚材。
这三位蒙古王子,耶律楚材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作为老师耶律楚材是不太希望他们当着自己的面倒大霉的。他甚至想提醒这三个心高气傲的王子,柴安风的军力可不弱,你们三千蒙古兵还隔着一条冰河,想要轻易战胜柴安风是做不到的……
然而耶律楚材作为柴安风的幕宾,一年要从柴安风这里拿走五万两银子的幕酬,并且已同柴安风建立了亦师亦友的关系。站在柴安风的这一边考虑,现在倒是一个彻底击败这三位王子的好机会,趁着他们还没有成长成像窝阔台、托雷、察合台这样的将领的时机,先彻底击败他们一次,将他们的自信心打断——这对于柴安风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左右为难的耶律楚材,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沉默。
蒙古的人可以沉默,可是蒙古的军队却无法沉默。
听到厮杀的命令,这些远道而来的蒙古骑士们,从心中发出了兴奋的呐喊——在他们眼里,似乎所有的对手都是待宰的猎物。
因此,他们几乎是本能似的驱动胯下战马,排好了阵型,只待统帅一声令下,便要万箭齐发,将对面的敌人全都射成刺猬。
柴安风这边也十分机敏,一见蒙古人列好了阵型,却并没有上前迎战,而是缓缓地向后退却。
采取这样的战法,柴安风是经过了精心的计算的。
按照柴
安风之前的经验,和对蒙古弓箭的试验,他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蒙古弓和自己手中的燧发枪,其实射程和威都是差不多的。
两者的最高射程都能达到五百步左右,也就是三百米开外。但是在这个距离上,两种武器都基本失去了致命的威力——蒙古人的弓射出的箭,都成了软绵绵的和风细雨;柴安风的燧发枪也同样只能给别人挠挠痒。
而在两百步——也就是一百五十米——的距离以内,蒙古弓和燧发枪的威力都十分巨大——燧发枪可以一击就解除被命中的对手全部战斗力,让对手非死即伤;而蒙古弓箭也同样可以射穿除了重甲以外的所有防护。
而两者最大的差距是在两百米左右在这个距离上——蒙古弓已几乎不可能射穿装甲,只要精心做好防御的准备就可以将损失减低到最小程度;而燧发枪的威力依旧十分巨大,仍旧可以穿透绝大部分的装甲。
因此想要对付蒙古人就变得似乎十分简单了,只要将双方之间的距离保持在两百米——也就是三百步——左右,就能最大程度地发挥自身的威力而减小蒙古人的实力。
当然了,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毕竟蒙古人也都不是死的,也同样会调整自己的距离和位置。
并且,蒙古人仗着他们人轻马快的优势,运动起来可要比任何人都快得多。甚至可以这么说,蒙古骑兵,可能是世界历史上机动性最强的一支军队——或许都没有“之一”。
因此,柴安风这个算计可能只存在于理论上而已。
但偏偏在这个时候,上天给了柴安风一次最好的试验理论的机会——冰冻的河流,极大地限制了蒙古骑兵的机动性,让柴安风至少可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保持住这一个三百步的黄金距离。
于是孟银屏挥动令旗,指令大军立即向后退却,让出足够的距离。
蒙哥、贵由、拔都等人看样子还是太年轻了——柴安风的退却让他们造成了极大的误判,他们甚至已经在心中嘲讽起来:都说柴安风的战斗力极其强大,远非寻常汉人军队可以相比,可是到了见真章的时候,却
依旧是胆小如鼠,未放一枪一弹,就退得那么远……
一定是被我蒙古大军吓怕了!
因此他们心中对柴安风充满了轻蔑,渐渐失去了正确判断局势的能力。
然而即便如此,但蒙古骑兵作战时灵活狡猾的作战风格依旧,深深篆刻在他们的DNA内部,并没有让他们完全丧失理智,而是选择再对柴安风进行一轮试探。
只见他们估摸着柴安风的队伍还没有彻底退出蒙古弓箭的射程范围,便毫不犹豫地立即发动了一阵射击。
平心而论,这次袭击十分果断犀利,极富蒙古军队的作战风格,足可见成吉思汗流传下来的黄金家族英勇善战的血脉,并没有在他们身上丢失。
柴安风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攻击来得这样突然和猛烈,队伍尚在整顿过程当中,这一阵暴雨一般的弓箭落了下来,一下子打了柴安风一个措手不及。
诚然,柴安风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都为自己麾下的亲兵护卫都配备了尽可能精良的装甲。然而这些亲兵护卫,依旧只是凡人而已——既不是刀枪不入的葫芦娃,也不是开着高达的新人类——铠甲同样做不到全方位的无间隙防护,因此一阵箭矢袭来,依旧造成了十余名弟兄的伤亡。
这样的损失算不得惨重,却也给了对面的三位蒙古王子足够的鼓励:什么柴安风,也不过如此!
于是带着几分傲慢,第二阵箭矢又袭击了过来。
然而这次的效果却没有方才那么好,一阵箭雨下得虽然热闹,却并没有造成多少损伤。
一则,柴安风退出的距离已经足够远了;二来,经过有效的准备,防御阵型列队完毕。因此,整体防御的效果也更加出色,只造成了区区三个人的受伤,并且受的只不过是擦破皮的轻伤而已。
样小的损失,也就给了柴安风予以还击的机会。
经过了之前同红袄军李全的一场激斗,柴安风这边所剩的弹药并不很多了,但是这个时候可不是节省弹药的时候,两阵火枪子弹,毫不留情地扫射过去,无情地砸在蒙古骑士的身上,转瞬之间便造成了,将近百人的伤亡。
这个伤亡,对于不过三千来人的蒙古
军队来说,已然是不小了。特别是这几位王子,平素养尊处优,偶尔带兵也是跟在父亲身后掠阵学习,还没有经历过这般残酷的战争的洗礼,一下子就有些被打懵了。
情急之下,他们甚至忘了要立即命令军队后退、重整人马队形、重新评估柴安风的和自己的战斗力,局面顿时变得十分混乱和慌张。
紧接着又是一阵枪弹的袭来,又再次造成了近百人的伤亡。
眼看这只蒙古人就要一败涂地了,这时三个王子中年龄最大的拔都体现出了超过另外两人的军事能力——他在最短暂的时间内,下达了最正确的命令:立即收拢了军队,退出了柴安风燧发枪的射程范围,重新整顿队列!
蒙古人退后了,柴安风当然不敢顺势前进,他装备的燧发枪虽然厉害,但对于蒙古的弓箭骑兵并没有压倒性的优势,只有依靠包括有利地形在内的“天时、地利、人和”,才能试着跟蒙古人正面拼上一拼。
但是这样的行动又被毫无经验的三位王子误读了,他们认为柴安风是感受到了怯懦,打算稍微占一占便宜就迅速后撤,并且脱离战斗。而尾随追击敌人,则是蒙古骑兵的一项绝招,他们凭着轻快的蒙古马、精良的蒙古弓,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在远程消灭掉所有妄图逃跑的敌人。
因此初次交手便吃了大亏的几位蒙古王子,不愿轻易放弃追击敌人,并以此一举扭转战局大好机会,见柴安风稍有退却的意图便已做好了进行追击的准备。
不过他们还算理智,并没有直接挥军踏上冰面,而是派出几个脑子灵活的斥候,先去侦查一下冰河冰冻的情况。
山东的冬天虽然寒冷,但蒙古草原上的寒冷却要比这里更加寒冷了好几倍。
那几个被派出去的斥候,虽然经验丰富,但对南北两地气候变化的估计,却有些不够充分。他们试着踩了一下冰面,见冰层十分后厚实,本能地以为这条小河已从底上被冻了起来。
而冻得结实的河面十分坚固,要比寻常的泥地荒野,更加适合骑兵的运动。
几位蒙古王子见机不可失,便立即指挥大军即刻渡过小河,向柴安风发起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