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五回下 扬风帆柴安风南归 租岚山杨妙真落脚
说起来,柴安风到时候将成为中原地区的主人,蒙古人却成了柴安风的主人,是他的太上皇!到时每年贡献岁币、缴纳赋税那都是轻的,搞不好还要为蒙古的征战出兵派人,可谓是既丢了面子、又丢了实惠。
这种状态按照后世的标准被称为伪政权,就好像末代皇帝在东三省建立的那个小朝廷,又比如说姓汪的建立的小政府,不但要受到后世和当事人的唾骂,就连格局也把限定小了,根本就没有心气做出什么屌丝逆袭、绝地反杀之类的神操作了。
因此对于托雷的提议,柴安风是不会答应的,但他也没有直接反对,只推说回家的日程赶得很,要赶紧登船南下,拖雷临时出来的计划实在太大了,一时半会儿也商量不出个所以然,因此就先搁置一下,等过完了年回中原时候再议。
拖雷倒不为自己的提议感到有半分的不妥和尴尬。
在蒙古人的政治语境当中,蒙古骑兵是天下无敌的。
其他国家和民族面对天下无敌的蒙古大军,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投降、要么被杀。有的时候,或许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至于能在蒙古人的监视之下,当一个所谓的“包税人”,那已经是蒙古帝国天大的恩赐了。
然而赐给柴安风统制半个中原这样的权柄,也的确不是一件小事,要是柴安风想也不想便一口答应下来,反而会让拖雷感到不安,这么大的事情确实需要仔细考虑一番,才能拿最后的决定。
因此,听了柴安风的推脱之词,托雷并没有什么不满,也没有过多的催促,只说这件事情是自己的真心实意,而且凭拖雷的身份和权柄,也做得了这个主,请柴安风仔细考虑。
随着处理完托雷来访这件事情,柴安风在山东的事务,总算是落下了帷幕——暂时……
这次山东之行,钱花出去了不少,亲兵护卫也颇有些损失。但好歹是在莒州这边,扎下去了一根名叫“岚山城”的尖刺,并且彻底搅黄了李全接任红袄军头领的美梦
——收获不大,但并非完全没有——是可以让柴安风昂首挺胸地回到江南去了。
于是挂着“柴”字大旗的三艘大海船,破开寒风卷起的寒冷的海浪,一往无前地向着温暖的江南劈波斩浪而去。
中国位于地球上最大的大陆——欧亚大陆——的最东部,又位于地球上最广阔的海洋——太平洋——的最西边。巨大的海陆差异,造成了中国独有的温带和亚热带季风气候。
每年裹挟着温润海洋湿气而来的季风,造就了中国四季分明的气候,孕育出了一片养育了亿兆生灵的肥沃土地。
然而这样的气候,却也有着极强的不稳定性。
季风忽强忽弱、不期而至,让气候也变得阴晴难定、喜怒无常——喜时春风和煦、怒时狂风暴雨,浑似一个被宠坏了的脾气暴躁的小姑娘。
此外,再加上太平洋上每年都要生成的猛烈的台风,更是让这片土地上生活繁育的黎民百姓,遭遇了似乎永远不会停息的灾害。
曾经有过这样一个说法——据说中国自打唐朝开始有详细的气候记录以来,真正风调雨顺、没有灾害的年份,数百年来只不过有区区三十六年而已;其余的光景,天下总是灾害不断,以至于坚忍的中国百姓几乎习惯了这种艰苦的生存环境。
但只要老天爷不至于赶尽杀绝,弄一个赤地千里、生灵涂炭,中国的老百姓就有办法努力地生存下去!
每当这时,中国的政府就将发挥出它最大的作用——那就是赈济灾民、抚养百姓。
这项工作虽然繁重且琐碎,显得困难重重,一个不小心还会滑向事与愿违的结果。然而圆满完成此项工作,却是对一个合格的中国古代政府最基本的要求。
要是哪一个中央王朝,就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也就意味着他失去了保护自己子民最基本的能力,也就意味着他失去了统治的合法性。随之而来的必将是潮水一般的农民起义和蝗虫一般的异族入侵,最终将整个统治基础热地摧毁,并带来一个
王朝的终结。
因此任何一个有心气、有志向的王朝政府,无不致力于于两件事情第一是用兵,第二便是赈.灾。
然而南宋皇朝虽然自诩为中华之正朔,却只有偏安江南一隅之志,既没有统一华夏的志向也没有扶助百姓的心气——似乎中原一带接连数年发生的那几场天灾人祸,同大宋朝廷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接连不断的灾害,在满脑子“天人感应”的南宋大儒心中,反倒证明了那些僭越神器的异族并没有统治中原的能力的最好证据……
于是在一阵自以为是的内心独白之后,大宋朝廷那些官员们又能在温暖和煦的江南春风中,享受着同自己并没有多大关系的德不配位的所谓太平盛世。
不过南宋朝廷的运气还真是不错,这几年江南的气候还真是。
这两年江南的气候还真是不错——虽然谈不上风调雨顺,但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灾害。尤其是前两年肆虐湖广一带的水旱和旱灾,并没有蔓延和扩大的态势,而是迅速平息了。湖广一代,便又恢复了那个“苏湖熟、天下足”的丰饶之地。
有了钱粮的收入,南宋朝廷的日子就又好过了,甚至还有余力去经营一下新收入囊中的开封以南的中原之地——似乎一个“盛世”指日可待了……
柴安风在大宋国、江南东道、苏州府、华亭县经营的那座青龙镇,虽然从南宋朝廷并没有多少联系——实际上位于体制之外——但是平安繁荣的环境,至少给了柴安风一个安心经营的大好机会,让这座青龙镇以及城外的青龙港变得更加繁华和忙碌。
柴安风的三艘海船尚未抵达青龙港,只在靠近港外的东海洋面上,便看见无数大船扬着风帆乘风破浪,在青龙镇以外的洋面上往返不断、来去不绝。纯白的风帆在深蓝的海面上起起伏伏,就好像天空中闪烁的星星一般。
等接近了青龙港,场面便更是异常繁忙。
无数海船在港口内外进进出出,似乎一刻不会有停滞的样子。只见
挂着各色旗帜、或大或小的船舶,在港口内外川流不息,竟将宽阔的海面都堵得有些拥挤。
还不时有几艘海船被风浪吹得有些失去了控制,同旁边的船发生了轻微的碰撞。可大家都忙着做生意,只开口互相叫骂上两句,便迅速交会离开了——根本就不愿把时间浪费在,互相扯皮和制造纠纷上。
就是这样繁忙的一座港口,想要进来运货送货,那都必须事先预约,否则就只能在港口外慢慢排队,等候在海面上,听从青龙港派出的几艘小船的指挥。
像柴安风这样没有预约的船,想要进港的话少说也要等个一两天。
不过问题不大,柴安风进青龙港就压根就不需要预约,更不需要等待——因为他就是这座青龙港的主人!
柴安风此次从山东南下,因启程得较为仓促,并没有派人提前通知。因此他的三艘扬着“柴”字大旗的海船,突然出现在青龙港外洋面上的时候,立即引起了众人的惊呼:是柴大官人来了!
在海面上负责维持秩序,指挥船舶进港的青龙港的小船,见是东家老爷来了,立即让等候的他国海船,让出一条通道,优先让柴安风的海船进港。
有些海船在洋面上已经等候了一两天的时间,这才刚刚等到可以进港的时候,忽见有船居然能够插队,立即有船上几个年轻的水手抱怨起来:“不是说青龙港最讲规矩,一向都是先来后到进港的吗?怎么也有人插队呢?难不成是像泉州那样,有人给市舶司行了贿了吗?”
“可不是嘛!瞧那几艘海船又高又大,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船队。可青龙港也不能狗眼看人低啊!过两年咱们船主也买这上两艘大船,叫他们开开眼界!”
他们说了没两句,立即有晓事的老船员呵斥道:“你们懂个屁啊!没瞧见船上打的‘柴’字大旗吗?那是青龙镇、青龙港柴大官人的船!他那是回家,哪个敢在旁边说半句废话!”
柴安风的船从容进港,港口内又是另一副繁华忙碌的景
象。
只见停泊在港口的海船,一刻也不敢停歇,七手八脚地将船上的东西搬到港口上,又七手八脚地将港口上堆积的货物搬到船上。站在海港边举目望去,附近已经没有一片空地,全都堆满了小山似的货物。
青龙港上,则几十个工作人员,个个手捧着账册,估算着装船、卸船的货物的价值,让这些在青龙港内交易的船主商人付出货品总价值十分之一的关税。
这些工作人员眼光毒辣、见识广博,想要在他们面前隐瞒货物的价格,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好在这些人极守规矩,除了十分之一的关税之外,便是分文不取,什么贪污受贿之类的破事,那都是闻所未闻。这同南宋朝廷腐败滞塞的官场,形成了鲜明的区别。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柴安风和郑婷儿调教的手段十分有利——一方面工资给得足足的,一个月十两银子之外,还有额外的赏赐,根本就不愁吃喝,也没有必要为了一点蝇头小利铤而走险;另一方面,一旦被发现有贪污受贿的情况,就会被立即踢出去,不但在青龙港内,就是在青龙镇也不会有人雇佣他们,就只能回家种地去了。
恩威并施之下,谁还敢搞什么小手段、耍什么小心眼?
除了这些所属在柴安风名下的工作人员之外,港口边上还等待着成百上千的苦力,都是等待着船主的临时雇佣,出力搬运货物的。
他们有的是附近的农民,农闲时候过来赚赚外快。有的则是本地和外地的无业游民和失地农民。他们除了有一把子力气之外,就别无长处,听说青龙港这里卖力气能得钱,并且是实付实收、童叟无欺,便也过来谋一碗饭吃。
就是这样一座青龙港,不但每天每夜都像柴安风永不停滞地输送银两之外,还养活了数以千计的百姓。
要是这座港口停滞一天,就立即会有人吃不饱饭;
停滞十天,说不定就要饿死人了;
要是停滞了一个月,说不定靠着这座港口吃饭的人就敢挑旗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