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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回上 听劝说相国有退意 慕权威皇帝谋杀机

体面的退法,当然是最好的,趁着自己手里还掌握着权力和筹码,可以同皇帝好好谈一谈,至少能保住史家的荣辱不衰。

这是体面的做法,不体面的做法,可就要难看多了。

那就是互相之间不断的设计谋害,彻底转化成为提着棍棒甚至刀枪的殊死搏杀。要是在这场搏杀之中败下阵来,那便是万劫不复之地,并且围绕着自己的力量也同样会随之一同毁灭,会被皇帝杀一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就算是赢了,也没有多大的好处,不过也就是史弥远继续自己现在的宰相的角色,而引来的不过是另一个循环而已——依旧会回到一开始的问题,史弥远也是会老的、也是要死的,他老了以后、死了以后,局面又要何去何从?

同柴安风的这番对话,似乎真的把史弥远打动了,让这位意志坚强的老相国面对这样的死局,都禁不住低头沉默了。

“爹爹!”女儿史烟罗又呼唤道,“柴大官人所言确是最好的归宿,我也是赞同的!到时候我们退隐山林、纵情山水,我就服侍爹爹一辈子!”

史烟罗一双明媚而又清澈的大眼睛,望着史弥远,似乎终于将他冷酷的心肠融化了。

史弥远叹息一声:“唉!罢了!大概老夫确实是老了,也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听史弥远终于松了口,柴安风也不禁长出了一口气,赶忙又说道:“史老相公执掌朝政二十余年,虽然得罪的人不少,却是我大宋的栋梁。如今朝廷稳若泰山,百姓也是生有所养,就连仇敌金国也已奄奄一息。史老相公真是功不可没啊!别看我现在生意做得还算有些起色,那也是沾了老相公的光。要是大宋国内战火不息、灾荒不断

、朝局不稳,我还怎么能够安心做生意呢?”

这几句话叫做拍马屁。

不过,柴安风说的也都是事实,虽然朝政表面之下的隐忧不小,但南宋朝毕竟在史弥远的执政之下,度过了一个相当平稳的时期,这一点他是有着毫无疑问的最大功劳的。

因此,柴安风对史弥远作出这一番高度评价的时候,语气十分诚恳,再加上一点表演上的天分,说的就更加恳切了。

就连史弥远听了,也是欣慰的一笑:“你柴安风素来同我政见不合,然而如今有你这几句话,也足慰老夫生平了。”

柴安风赶忙又说道:“其实这不光是我的意思,也是皇上的意思。皇上背地里也曾跟我说过,说皇位是史老相公扶着他坐上去的,他对老相公一向是十分感激的。可是一来老相公年事已高、精力不济,皇上也不忍心看你继续操劳国事。二来老相公执政的时间长了,挡住了年轻人上进的路,这也不是国家长治久安之道。所以皇上才想请老相公退休致仕、颐养天年。”

大概是柴安风这几句话说的有些多余了,史弥远听得并不十分用心,待柴安风把话说完,这才活动了一下筋骨,说道:“看来老夫真的是老了,刚坐了一会儿船、说了一会儿事情,就犯困了。也罢,我主意已定,就劳烦柴大官人同皇上通禀一身。若是皇上恩准,我再进宫面见皇上好了。”

柴安风离开史弥远的时候,心情是放松的,脚步是轻盈的,整个人都仿佛飘浮在九天云外——没想到史弥远这么一个难缠的对手,居然靠自己放了几个嘴炮,就彻底解决了,真是令人有些喜出望外!

这事情能够办下来,除了朝廷政治大环境的大势所趋

之外,柴安风也是居功至伟,发挥了最为关键的作用。

就连辞行的时候,史烟罗都忍不住对柴安风说道:“大官人,如果爹爹能够归隐田园,我史家也能够传承香火,那大官人就是我爹爹、我和我们全家最大的恩人!将来我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你的!”

嘿嘿,那可就有意思了,史烟罗这个大美人,既是自己对头的女儿、又是自己竞争对手商号的老板,都想着要报答自己,这可以说是一个极大的成就了。

柴安风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高兴,回到家的时候也是满脸带笑。

然而心情的愉悦却敌不过空荡荡的肚皮——为了做成这件大事,柴安风已然是一整天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肚皮早就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老姐我饿坏了!赶紧弄点东西给我吃吧!”柴安风猴急地喊道。

姐姐柴念云迈着小碎步,一溜小跑了过来,低声对弟弟说道:“你轻点说话,皇上在府里呢!现在正在你的书房里等着呢!”

“什么?皇上来了?”柴安风听了一怔,忙问,“皇上怎么没打声招呼就来了?真是奇怪。”

是啊,皇帝来柴安风的崇义公府并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然而之前每次过来之前,皇帝至少要派保宁先来一步打声招呼。

可现在他却是不告而至,几乎算是打了柴安风一个措手不及。

这有些超出常理,不过只有在情理之中。

柴安风刚刚会见过史弥远,而且为了见到这位权臣,柴安风可以说是在临安城里上蹿下跳,想要做到完全保密是不可能的,而皇帝一定就是得到了消息,这才突然来到柴安风的府邸之内的。

只是不知道皇帝这是过来询问情况的,还是过来兴师问罪的——

毕竟柴安风面见史弥远这个皇帝的政敌,事先并没有跟皇帝通报过,而现在的皇帝正处于神经敏感的时候,有可能任何一个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的过激反应。

柴安风蹙着眉头说道:“好快,没想到皇帝的消息还是挺灵通的嘛!”

耶律楚材点头道:“皇帝想要对付史老相公,布下足够的耳目,那也是很正常的。然而天威难测,柴兄还是要小心应付的为好!”

这事不用耶律楚材多关照,柴安风也会留意,毕竟没人会把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于是柴安风不敢有半点拖延,立即来到了书房之内,见皇帝正百无聊赖地翻着自己的一本书,便立即上去拱手笑道:“皇上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看我们下人一点准备都没有,也不知道给皇上沏杯茶。”

皇帝赵昀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沉着脸对柴安风说道:“是我叫他们不要过来的。”

“噢,那就不怪他们了。来,我来亲自给皇上沏茶。前两天我这里刚得了正宗的雨前龙井,比进到宫里的贡品一点不差,皇上先品尝品尝。”

说着,柴安风就要去茶叶罐里取茶叶,不料皇帝压根就没接他这个茬,却问道:“你做下那么大事情,还要瞒我多久?”

这话说得厉害,瞒着皇帝那可就是欺君之罪,欺君之罪,那是要杀头的!

平常人要是听了皇上亲口说出这句话,非得吓得当场就跪下来不可。

可这句话却是吓不住柴安风的,他不过是手稍稍一颤抖,便又笑着对皇帝说道:“皇上说的是我去见史老相公的事情吧?”

“正是。”黄帝回答道,“这么大件事情,你怎么也不事先跟我说一声?”

柴安风一面将

泡好的茶递到皇帝面前,一面已经想出了解释的说辞:“噢,皇上是这样一回事儿。你知道的,临安城里奉天号是史弥远的女儿史烟罗在经营。我原本不过是想借着谈生意的名号,去那边探探史烟罗的口风的。没想到史烟罗却说他的父亲史弥远有意退隐山林,我觉得这倒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又知道这种事情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谁知道史弥远会不会是个朝三暮四的,今天说好了的事情、明天就改了主意。所以这才来不及向皇上通报一声,就先赶紧的过去了。”

柴安风蛮以为自己扯的这个谎还算是比较圆满的,自己也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就是这么回事!”

也不知皇帝是不是真的相信了柴安风的这套说辞,他只是沉着声音说道:“哦,是这么一回事吗?那我问你,史弥远是怎么说的?”

到底怎样告诉皇帝这个消息,柴安风是本应该同耶律楚材好好商议商议的,然而皇帝既然已经问到这里了,他却又不能不说。

仓促之下,柴安风只能如实回答道:“史老相公说了,他可以退休致仕,不过有些问题还得和皇上当面详细谈谈。”

“谈谈?这有什么好谈的?”皇帝反问道,“他要退休很容易吗?一直辞呈奏章送上来,朕批准了就是了。”

哎哟,你这个小皇帝也太把自己当根葱了!

你可弄清楚了,现在处于劣势的是你,别以为史弥远稍稍示了个弱,就以为胜券在握了!人家可是官场上的老兵游子,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比你脑袋上的头发还多,并且史弥远的势力要远远超过你,能答应有条件的退休,已经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

皇帝啊!你可就不要不识抬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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