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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的阴雨,稻田和河面的水势见涨,几乎到了快齐平的地步。于是乎,产生着两种现象,当河里的水位高于稻田时,稻田里的鱼儿往河里钻;当稻田里的水位高于河面时,河里的鱼儿就往稻田里游,相互交流的很是欢畅。
金湾古镇这边的郑家让人感觉到丝毫没有一点大赛来临时的紧张,郑氏板鸭的掌门人郑利堂,这天一早就带着自己家那十二三岁的儿子来到镇东头的稻田里逮鱼。逮鱼的方法很简单而又实用。下了一夜雨的稻田,水位明显高出河面二十公分左右,郑利堂将稻田与河面相隔的那条小路挖出了一个四十公分豁口,水往低处流,稻田里的水顺着口子往河里欢愉地流淌着,是稻田里面的水里面有蛾尸小虫还是含氧丰富,亦或是鱼儿喜欢逆流而上的天性,反正不多会就有好多大小不一的鱼儿顶着稻田里的水流,挤破头般地往稻田里钻,正好钻进了郑利堂儿子放置在豁口上方的鱼夫篓子里。这鱼夫篓子,圆形的口,短短的脖子,长方形的肚,口子里面放着一个锥形的堵塞,鱼儿从大口进去,再想从锥端的口子出来,那是不可能的了。蒲松林的《狼》中有句话叫“禽兽之变诈几何哉?“。估计鱼儿的内心,叫个千分悔万分恨。这可是自己心甘情愿地钻进去的呀,怨不得任何人的。
郑利堂知道从他记忆起他爷爷和他爸爸就用这个鱼夫篓子来逮鱼、装鱼了,怎么算也得有四五十年了。你可别说,这鱼夫篓长时间的风吹日晒和浸泡在水中,就是没有一点老化朽烂的痕迹,外皮就那古董玩物的包浆一样,油中透着光亮,露出水面就滴水不沾,里里外外干干净净,估计就连那些钻进去的鱼儿都感觉到特别的奇怪,这干湿分离也太快了吧,没有一点点的过度。鱼夫篓子是用竹篾子做成的,竹子是长江、运河边的人家家前屋常栽的那种水竹,个头不是太高,也不是太粗壮,但是特别有柔道和韧劲。这个篾子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就象咱们做鞋的牛皮分头层、二层皮一样,这篾也分头道篾、二道篾,手艺好的篾匠有时候能够将一段竹子劈成六道篾。当然了,这每道篾用来做什么也是很有讲究的。生活精致讲究的人家,第一道篾必须是用来做凉席的,这第一道篾也就是竹子最外面的一层,油性光亮吸热快,更邪性的是这头道篾做的凉席是越睡越凉快、越睡色越深,如果不是非人为地破坏,有些人家一条凉席能够用上一代人。从陈色来看,郑利堂家的那个鱼夫篓子就是用第一道篾子来做的,如此看来,这个鱼夫篓子能够几代人都用也就不足为怪了。
郑利堂的爷爷是在长江边打鱼为生的,说是打鱼,并不是人们印象中的那种开着船到长江里或运河里撒网捕鱼,而是在江边水流比较平缓的港湾处栽上四到八根立柱,然后在上面搭起屋棚,这屋棚是可以挡风雨、防日晒的,人能够在里面休息,白天黑夜都可以的,形状就象农村看瓜的瓜棚。屋棚的前端约屋棚三分之一的宽度往前延伸段铺上木板,这个三分之一可以在中间,也可以在右侧,在左侧的好象很少,人可以在木板上面行走,木板的最前端就是捕鱼家伙了,一根长木棍、更多的是竹竿伸向深水处棍的前方栓着四根竹子支起的平面鱼网,人行木板上放着用来抄鱼的兜子,长长的杆、大大的兜,没有一定体力的大劳力是很难抄起那家伙的,加上在水里抄起或大或小的鱼时就更是体力活了,反正那绝对是大男人才能够干得了的事。木板最前端的那个立柱上由上到下垂直向下放着一个很很长的鱼网兜,那个就是用来放鱼的了,江水涨潮的时候,这鱼网兜有三分之一到一半是浸在水里的,退潮的时候往往只是鱼网兜的底部与水面刚好有接触,这鱼网兜是用尼龙绳结成的那种,不怕水泡,就怕日晒,基本用个二三年就得换一个。
吴州一代叫这种捕鱼的工具、或者捕鱼的装备叫扳罾。这个扳罾的工作原理就是在江水涨潮的时候将四角由绳挑起的大网敷设水中,等鱼儿游到网面上方的时候,迅速提升网具,离开水面的鱼儿也只有在网面上乱跳的份了,然后就等扳罾的主人用网抄起放入那长长的鱼网兜里面了,当然了,任何时候总会有那么几条漏网之鱼的,有在网面上蹦跳后重又落入江中的,也有在抄它的时候被赶到网边掉进水里的,还有的就是扳罾的主人嫌鱼太小干脆直接不抄,让网再次放入水里时自己逃生的。
长江的水位一般在4月下旬开始上升,这是春季的桃花汛期,5月底开始小幅度回落,到7月主汛期上涨到最高水位,从9月开始到来年4月中旬水位最低。而长江每天的汗潮水的涨退又是有规律可循的,每天从开始涨潮到开始退潮大约经过6个小时,也就是江边人常说的“三二”规律,涨潮2小时,平潮2小时,退潮2小时,加上正常水位6小时。每天白天和晚上的涨潮时间大体相同。好比说早上凌晨5点涨潮,那么当天第二次涨潮就是下午5点那片。这些都是长期在江边生活的人们总结出来的规律,他们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扳罾捕鱼涨潮、平潮、退潮都是可能捕鱼的,当然操作基本都是在汛期进行的,冬季是不可能用扳罾捕鱼的了。
郑利堂他爷爷那代基本就是靠在汛期捕鱼、日常种地养活一家六口人的。都说长江边的人会水,这句话用在大多数生长在长江边的人的身上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要是哪个人,尤其是男孩子说不会玩个水、游个泳啥的,肯定是会被人笑话的。在金湾古镇26个自然村庄里,郑利堂他爷爷的水性最好,那可是出了名的,在水里憋个四五分钟,跟闹着玩似的。那年镇上疏通穿越长度约40米的河道暗道时,为探明暗道情况,他爷爷在十月已凉的河水里,从暗道南边穿到北他仅用了4分钟,并顺利探明了暗道中的情况,要知道那可是用命在开玩笑的,岸上的村干部和社员都为他捏着一把汗。好象事后生产队给他做了一个星期的工分,算是对他的奖励。自那次后,郑利堂的爷爷的好水性在秦巷古镇内外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