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上船
风徐徐吹着，波澜不惊的江面有了细细的褶皱。岸边的柳树已经发芽，丛中的花也已经冒出了骨朵。
今天的天气暖得微微有些晚，几场春雨之后，天气应当慢慢变暖，但如今已进三月却还是厚衣加持，不敢少穿一件。
刚一下马，齐阙便贴心主动地去同船家交涉，只留下顾蕴冥与梦鱼两人。
牵着马在江边站着。顾蕴冥折了一段岸边的柳枝，无意识地在空中划来划去打发时间。她想分散注意力，可眼神似乎却有些不受控制的，向刚才齐阙离开的方向看去。她顿时有些懊恼，直接背过身彻底隔绝自己再次看过去的可能。
将这一切收进眼底的梦鱼倒是一句话都没有说，无声地笑了笑，收回落在顾蕴冥身上的目光，她轻轻舒了口气，活动着身体，齐阙给她的药虽说见效快，但是却是生猛，她这几日身体虽然在恢复，却感觉不适颇多。
慢慢在岸边走着，地上碎石不少，她弯下腰，建议几块，手比划了方向，控制着手臂的力度，用力一掷，石子飞出，在水面上漂亮的几道弧线，打了几个水漂。
另一边的顾蕴冥听到这里的动静转过头来看，却见到梦鱼开心地握拳。他放下手中的柳枝，走到梦鱼身边，不由赞叹，“你刚才这打得水漂真是厉害。”
没有人不喜欢被夸赞，顾蕴冥难得见到梦鱼露出了灿烂的笑，她一晃神，第一次注意到，原来梦鱼竟然有个小虎牙，就在上面。她了然的点头，难怪梦鱼总是喜欢浅笑，弧度不大时，见不到她的虎牙，风情万种。如今开怀笑，露出的这颗牙，风情不再，转而代之的是邻家姑娘一般的单纯可爱。
“你怎么了？”
梦鱼举起手在顾蕴冥的眼前挥了挥，刚夸奖了一句，突然便这种愣愣的眼神盯着她看。“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没事，”顾蕴冥一下子回过神，脸有些微微发热。“我刚刚发现，你有一个小虎牙。”
梦鱼恍然大悟，难怪刚才盯着她的脸一直在看。“你是说这个啊······”
话音未落，她变了神色，顾蕴冥的反应依旧迅速，脚已经向后退一步，整个人处于一种防御的姿态。
梦鱼却恢复了刚才怡然的神情，脸上又挂起了笑容，可嘴中说出的话，却没那么的轻松。
“有人跟踪我们。”
顾蕴冥一惊，她刚要转头，却被梦鱼制止。“不要回头！保持镇定。”
“像我一样，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不要让他们看出破绽。”
顾蕴冥慢慢放松僵硬的身体，脸上生硬的笑容，皮笑肉不笑，难看至极。
却不成想反倒惹得梦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样子，未免也太奇怪了。”
顾蕴冥竭力缓和自己的情绪，只是这消息来得突然，她习惯性的防御机制，让她的演技颇为拙劣。倒是反观梦鱼，很快的适应了这个改变。
“你似乎，可以很快调整。”
梦鱼像是听到了好笑的事，“我是个杀手，有时候潜伏嘛，演技也是很重要的，不然直接上去打打杀杀，说不定会误事。”
“那你······是不是现在也在对我演戏？”
顾蕴冥并不在乎梦鱼是什么样的人，比起这个她更在乎，从她们相遇开始，梦鱼是不是一直在说谎。
“你······从来没有相信我？”
“我们认识不过两天，你来这里的目的还记得是为了什么吗？你教我怎么轻易相信你。”
梦鱼点点头，对这话不置可否，转过身再次面对着平静无波的江面，“说得也对，不过你不用担心，不用多久，我便会离开。比起这个，不如关心关心来的这些人。”
顾蕴冥走到她的身边，没有回头，声音却泄露了她的紧张。此刻的她就像一把已经开了弓的箭，随时准备着战斗。“是谁的人？”
“不知，不过定不是无恨宫的人。”
“莫不是梁国的人？”
顾蕴冥狐疑的看向梦鱼，难道说他们再次知道了一行人出行的路线？
梦鱼沉吟片刻，却没有否认，毕竟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她能猜测未来的路线，保不齐，人家也动了心思。
“或许？不过你怎么不猜，是那日追杀你们的人呢？”
“不可能。”
顾蕴冥下意识地否认，语气坚决，不容置疑，极快地否定了梦鱼的猜测。
“你怎么知道，你又没有跟他们打照面问身份。”
“齐阙说没有人来。”
顾蕴冥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刚才如此坚决的语气，能够如此肯定，是因为齐阙的话。
因为齐阙对他说，没有人。
“齐阙啊······”名字在梦鱼的嘴中绕了几绕，尾音软软的，似是勾人。“你这么相信他？”
被人挑破的尴尬，顾蕴冥硬着头皮，为自己辩驳，“我不相信他，难道······难道相信你。”
梗着脖子说着没有底气的话，心虚得很，梦鱼忍不住摇头，这个女孩实在是可爱。
“就在后面躲着，你想怎么解决？”
“有几个人？”
“看情况似乎也就五六个，不过在其他地方若是藏着，我也看不到。要不要动手？”
远处齐阙缓缓走来，顾蕴冥的话转了个弯，突然发问，“晕船吗？”
“不。”
“那就上了船，再动手，免得满地尸体，看着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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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萧焕带着双鲤缓缓而归，双鲤是玩得兴高采烈，要不是凭借着她对顾蕴冥坚定忠诚的心，可能就要乐不思蜀，忘了要做什么事。
“小姐！”双鲤跳下马，向着她飞奔而来。
“你看！我给你带的好吃的。”像是献宝一样，她掏出不少买到的东西。一样样给她看。
“好好好，你先收起来，咱们先上船。”
齐阙这次选的船空间宽敞，连人带马上船都没问题倒也是幸运，能在这地方找到一艘大一点的船，实在是运气好。
费了一番功夫，顾蕴冥只觉得这时间过得极为漫长，少说也有半个时辰。
刚开始，双鲤还有新鲜劲，兴致勃勃的讲一路见闻，原来今日是城中的女儿节，张灯结彩煞是好看，路边上的摊子已经支起来了不少，趁着人还不多，双鲤买了不少东西。
“这是他们这有名的梨花酥，刚出炉的，我护在怀里，生怕它凉了，小姐你尝尝。”
顾蕴冥没什么胃口，却盛情难却，只好捻了一块。浅浅尝了一口，软糯可口，淡淡的梨花香。这倒不像是酥，应该是什么糕才对。
双鲤拿着走到众人面前各分了一块，就连梦鱼也拿了一块品尝。
不过这舒服的时间没过多久，双鲤晕船了。
没一会，脸色煞白，站都站不稳，顾蕴冥带她去了后面的房间休息，在这船上少说还有三天的路，齐阙出手阔绰，这船不禁大，房间也有好几个。
梦鱼打开窗子探出头，手扶着窗沿向下看，底下是正在工作的船夫，她想起了之前跟踪她们的人。
萧焕笔直的站在齐阙的身后一言不发，梦鱼觉得无趣，站起身向外走，“我去瞧瞧双鲤姑娘如何。”
没等齐阙的回答，她已经走了出去，到没有像她说的那样去双鲤的房间，沿着走廊她一路向前走，仔细观察各种位置。
她来到船夫工作的位置，众人见到她的到来纷纷行礼，梦鱼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干活。
船夫······是最好进入这艘船的途径，他们，会不会就躲在其中？
她缓缓走着，看起来像是在监察她他们的工作，船夫们更加纷纷努力地干活，心想着说不定能分到什么赏钱，只可惜梦鱼并没有这意思，她转身直接离开了这里。
去了二楼房间，轻轻敲三声门，梦鱼走了进去。船比不上外面的房子，再怎么豪华，房间也只是小小一个。双鲤躺在床上，已经睡了过去。
“她还好吗？”
“吐得厉害，我直接劈晕了她，至少睡一会。”
梦鱼登时瞪大了眼睛，心中佩服，这宁安郡主不按常规出牌。
顾蕴冥被她看得心虚，不由摸着自己的鼻尖，尴尬解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又没有迷药。他在镇子上吃的东西，全吐得一干二净，再吐下去，心肝都要呕了出来。”
梦鱼只是微微一笑，看着床上脸色煞白，即便是睡了过去也依然紧紧皱着眉头的小姑娘，心中有些同情，未来三天，怕是不太好熬。
“你来有什么事？”
顾蕴冥知道梦鱼应当不是贸然前来。
“只是提醒你，最好准备，那些贼人不知如何登船。现在已经离岸，我最怕的，是······”
“是什么？”
“水匪。”
梦鱼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一开始她本想，最好能接近她们的办法便是从船夫下手，但现在他没得到什么有利的线索证明。眼下他只有最坏的一种可能，那便是江上的水匪。
“再过一段，就到了上高国不管，梁国不管，齐国亦不管的地段，水匪横行。咱们的船又如此显眼，怕是他们眼中的肥肉。”
这一刻顾蕴冥突然反应过来，为何齐阙能租到这样的大船，她闭上眼睛缓缓呼吸，心中忍不住吐槽。这齐阙实在是不靠谱，明明他就在这生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知道这些事。
不对，梦鱼知道又为何不提醒呢。
“那你之前为何不说？”
“为何要说？我以为齐阙与我想的一样。”
“什么意思？”
“咱们的船不大点，怎么引他们上来呢？”
“你想做什么？”
顾蕴冥皱起了眉，不悦地看向女人，“你在打什么歪主意？”
见到顾蕴冥如此警惕心的模样，梦鱼到没有生气，“小船多容易翻，大船这不是还安全点。况且我本想外面的船夫，他们最适合动手，不过看来，我想错了。”
“确定查清楚了？”
顾蕴冥被这些搞得实在是怕了，不信任使他在听到猜测时，下意识的先质疑。
“这倒没有，简单看了一眼，这不是上来想与你商议，要不要告诉下面的齐公子？”
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嗯，告诉他，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你我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倒是万一真来了贼人，他才是能发挥最大作用的人。”
掖好被角，顾蕴冥拿起刚才沾了水的帕子简单擦拭了双鲤的脸，随即便相携下楼去找齐阙。
梦鱼简单将事情大致经过讲了一遍，顾蕴冥沉沉的看着齐阙，“你觉得会是哪访派出的人？”
“现在无非只是三股势力，太子齐乔书，梁国五皇子，以及乔嫣然。”
“会不会是梁国······”
齐阙摇了摇头，“梁国的时间，不太符合。”
“怎么不符合，万一，我是说万一，信递了出去，他们不放心，做了两手准备，会不会有可能······这是梁国安插在上高国的人。”
“倒是有这个可能，但是最后答案我们只能抓住了他们才能下结论。”
“可是连他们在哪里都不知道，这怎么抓。更何况，再过不久，我们真出去了，遇上了水匪，到时候更是纠缠不清。”
“这有何难，那我们现在便动手。他们不来，我们便请君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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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船上个房间已经熄了灯。
突然远处飘来一艘小船，与顾蕴冥的船保持的一段不远的距离。
船的速度渐慢，又过了半个时辰，小船上冒出了一个黑衣人。四面寂静无声，他么的行动迅速，一个个皆没有声音。
为首的男人，手一挥，船上其他的黑衣人如过江之鲫，一个个跃入水中，朝着前面那艘船的方向游去。
“老大，咱们这次能成吗？”
“只有成功。”
“可是上次那一个人就杀死了咱们四五个兄弟，现在他们这有五个人，咱们的胜算······”
旁边的黑衣人有些说不出话。
“糊涂，人多不一定就能胜，有个人，不会武功，记得吩咐兄弟们，朝那个人动手。今夜一定要将他们拿下，为兄弟们报仇！”
“是！”
男人随即跳了下去，轻巧一跃，没有任何的声音，水花甚至都看不见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