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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 拭血论茶

此刻马丘元终于撕下假面,他叹口气上前拍了拍洪清荣肩膀,觉得她比刚进来时顺眼许多。

“小娃娃到底稚嫩,不过趁你情绪激动抛出点诱饵,普通馄饨铺哪用得上高手防守呢?”

即便内心已是翻江倒海,可洪清荣面上却要装作不明所以:“什么卧底,你们不是股地痞势力吗?”

“你我原素不相识,却能点破我身份,不知我哪点引起你的兴趣,竟费如此周折调查。”洪清荣丝毫未让步,依旧逞强质问到。

“知道你现在为什么还活着吗?”马丘元不愿意再跟洪清荣演戏,他没兴趣再配合小孩表演。

“想来因我身后的势力。”洪清荣并不情愿的开口。

“那你详细与我说说,也许还能保住小命。”马丘元返回到茶桌旁,摆出副听故事的期待姿态。

“你都调查得如此详细了,还用得着我浪费口舌,帮你再复习一遍吗?”洪清荣冷哼两声。

“来人,让我们尽一臂之力,帮助三姑娘尽点孝心。”马丘元早料到如此:“送她去见洪家列祖列宗。”

那几道人影训练有素,配合娴熟的向目标攻击过来。

洪清荣下意识抽出系在腰间的长鞭,飞速挽过几朵鞭花迷惑视线。

软鞭蓦然如饿蟒出洞般,招式灵活狠辣,鞭体带着阵阵破风之声,护在主人身边伸缩自如,并掀起阵阵黄沙,如同巨蟒护体般,难以逼近。

此鞭法诀窍为以柔克刚,十分适合用它来破解此刻的窘境。

正待众人被扬起的黄沙迷乱了双眼时,狼皮制成的柔软鞭尾却凶悍的藏在阵阵黄沙之中蓄势待发,趁局势混乱顺势甩出伤敌。

待黄沙尘埃落定,眼前清明之际,却发现那几人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地,身上布满血红色的细条伤口。

“不错不错,瞧着畅意痛快。”孙刚对此战果啧啧赞叹:“不过我们耗得起。”

庭院内已经陆续跳出十余人,这帮西商人竟是凭借这般手段,潜伏在京城如此之深。

不过洪清荣到底是女子,天生力气便相对偏弱,现下用速度还可以稍微掩盖,可若使用车轮战耗下去,那定是必败无疑的结果。

想至此处,她迅速撩起前襟上前几步,直接便抬腿盘坐在蒲团上。

马丘元只抬头轻瞟了眼,嘴角勾起胸有成竹的弧度,对手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使他抬手挥退那些暗士。

面前汤中茶叶正上下沉浮着舒展游动,水汽夹着香味缭绕在洪清荣的口鼻处。

马丘元讲究的两手托送着闻香杯的杯壁与底部,把茶敬给对面落座的客人。

“汤色清亮青绿带黄,叶嫩匀齐、香高浓郁,醇厚味甘。”

洪清荣恭敬接过杯身轻嗅,并放在手里把玩:“好茶。”

就在方才打斗间,案桌上摆放的空茶盏的外杯壁,不慎沾染上了几滴殷红的血迹。

而马丘元却恍若未见般,缓慢把茶水注至八分满后,又亲自递与洪清荣品尝。

他好整以暇的端起茶杯,颇为恶趣味的盯着洪清荣接过后的表情。

小姑娘只是若无其事的用拇指拭净污渍,无半分嫌弃的轻轻抿了口赞叹道:

“此水不虚浮反而纯澈,闻起茶里带着些梅芳,定是梅蕊内雪花化的水。”

马丘元的双眸狭长有神,见这番动作后笑容愈发灿烂。

那双眯起来的笑眼,倒像是在脸上长出第二对眉毛。

“不过可惜,值得品鉴只是水而已。”洪清荣端起那杯浅尝过的茶水,毫不留情的泼洒在青石地上。

“这庐山云雾倒是极品,只是因主人泡错方法,白白浪费这等珍宝。”

洪清荣歉然一笑:“最精华的一泡茶竟被洗茶具,当真是暴殄天物。”

那杯注入心思的茶水被泼掉时,马丘元的笑容便已经蓦然僵住。接下来听完这番话,那伪善自傲的笑容终究是维持不住的崩塌掉。

被撕去那层道貌岸然的文质假面,马丘元愤然扭曲了面部五官,方才展现的涵养不见分毫:“你找死!”

话音未落,方才退回暗处的暗士窜出来,只等马丘元一声令下,便会让洪清荣死无全尸。

“我不是来找死,是来寻公道的。”

昨日切磋时留下的伤口早已崩裂,温热的鲜血顺着胳膊流到手腕处。

洪清荣用手指摁住腕子处的衣袖,希望柔软的布料能暂时阻挡血迹,不让西商人看出破绽。

“我与方兄乃高山流水的知音,如今他被渡衣门诬陷成西商卧底生死未卜,我又岂能安心高坐庙堂之上?”洪清荣对马丘元娓娓道来。

“你方才所说卧底之事,我并不知晓也不欲掺和。

今日之所以贸然前来,也只因方渐离曾说你是忠肝义胆的豪杰。渡衣门救人的计划我实在孤立无援,这才来求救你。”

洪清荣揣着明白装糊涂,就当他们是地痞丐帮之流。

谁料说道此处,马丘元有几分粗俗的说了句脏话打断了。

“阁下是西商人?我常年与西商人做蔬果生意,对那边的口音颇为熟悉。”洪清荣露出恍然后的惊恐之色:“可若是买卖物品的商贾,身边何必留这如此多的高手。”

马丘元敏锐的察觉到对面人的情绪,他见洪清荣那张脸逐渐变得惨白。

“你一娇弱女儿敢闯豺狼虎穴,着实让我意外。”他对洪清荣笑道:“不过既然爔朝洪将军洪立洵是你伯父,想来也是断留你不得了。”

“你若此刻真杀了我,必会挑起两国争端,到时候爔朝便有了明正言顺攻打西商的借口。”洪清荣急急喊道:

“我如今被人设计前来寻你,你若真动杀心,便是真落入他们奸计了!”

“若我把你杀掉后嫁祸给洛国,再趁着两国谈判之际浑水摸鱼,岂不是更加两全其美。”马丘元却对此嗤之以鼻,并为自己铺出更加光明的出路。

“再说,小民区区一介草商,只是倒霉牵连到洪家子嗣被刺,两国争端又怎么会被挑起呢?”

“再说了,这世间最难猜是人心,相对于费心费力防备你以后反水,倒不如直接一劳永逸呢!”马丘元把桌上的空茶杯握在手中,朝洪清荣的面门飞射而去。

洪清荣刚躲过去,便见马丘元抬高手掌,对众人比划着抹脖子的手势。

“且慢!我还有话没说!”洪清荣连忙从蒲团上站起,握着软鞭喊到:“若没打算好退路,我又怎敢孤身来此!马大人算计入微,就没有怀疑过此间曲折吗?”

马丘元正要开口说话,便见二进院后门处钻出来个伙计,嘴里高声喊到:“有人赖在馄饨铺里不肯走,点名让洪清荣回个话。”

马丘元皱眉看向洪清荣,却见其长长舒了口气,笑盈盈的说到:“自保的手段而已。”

马丘元面色有些阴霾,也从蒲团上站起身:“暗号是什么?”

“伯父与衙门交情极甚,我自然也仗着身份之便。如果规定时间内还未见我,可能就要派兵来找了。”洪清荣说到:

“大人若还要杀我,到时候可便是人证物证具在,再没机会栽赃给洛国了。”

“现在,我有资格谈条件吗?”洪清荣俯身对伙计交代完暗号后,转身对马丘元问到。

“既然官府的人已走,我还怕甚?”马丘元对此惊疑不定,下意识出言否决掉。

“对完暗号后也有安排呢,若见我还没出去,这结果也还是相同的。”洪清荣不厌其烦的解释道。

“你想谈什么?”马丘元对此话表示怀疑,但他不能拿西商兄弟们来做怀疑的代价,此刻也只能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且看招拆招了。

“你助我父拿到世袭的爵位与兵权,我助你们搞垮洪立洵。”洪清荣把玩着薄如蝉翼的瓷杯,轻声细语的说道。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马丘元对此建议嗤之以鼻:“洪立洵是你伯父,你下得了这个手?”

“我父亲乃庶出,自然与他积怨已久。”洪清荣回答:“再者,洪立洵对西商始终是一大威慑不是吗?”

“当年西东商两国尚为一体时,国家爆发内战。当时商国的掌权者和追随者,曾不得不逃到爔朝请求庇护。”

“那时我洪族中的少年将军,带兵把你们的天命祖汗,生生赶到尕格沙漠,让其世代苟存与此昼夜温差极大的干旱之处。”

说罢这段往事,洪清荣兀自倒了杯凉茶润嘴。

“想来你们西商人对洪族嫡系一脉,是刻在骨子里的憎恨与惧怕。”

被勾起不堪回首的家仇国恨,马丘元阴沉着脸沉默不语,院中的氛围也因长时间的寂静,而逐渐变了味道。

洪清荣见状抬手拍拍马丘元的肩膀,觉得他长得其实也挺顺眼。

甚至当她从院内毫发无损的走出去,来到前面支起的馄饨铺里,要了碗觊觎已久的虾仁馄饨,吃的津津有味时,甚至还觉得马丘元性格也挺不错。

最起码方才对私下提的要求,能够做到百依百顺。

道边的蕊熏染坊已经开始收获晾干的纱布,叫卖糖葫芦的小贩也不知道窜到哪条街。

洪清荣手里举着个油纸包着的金银炙焦牡丹饼,闲庭信步的沿着安民街溜达到尽头后,这才终于停在家包子摊前:

“给我来两个肉包子。”

摊主殷勤的装好包子后递了过来,洪清荣顺势递给摊主一个银锭。

“哎呦这哪收得!只不过替公子到馄饨铺跑个腿罢了,您早就给过钱银,哪好再收这个。”那摊主也是品出意图,便连忙推脱到。

“你可起了大作用,自然收之无愧。”洪清荣执意把银钱留给摊主,那摊主几番推脱才收下。

洪府门口的洒扫男仆刚把门前的道路洒扫完,便瞧见洪清荣拎着两袋吃食,晃晃悠悠的迈进了自家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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