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话 再会

希罗和水月还有玄雨一起躲到了隧道口不远的山坡后面，看着那一队喷着蒸汽的战争机器缓缓开近。

打头的是两辆顶着大灯的武装机车，这是一种经过武器化改造的火车头，整体造型更像一艘小型战舰，但比大多数火车头体型都大，还覆盖着厚厚的装甲板，装有旋转炮塔和机枪。一般用于重要铁路线路的保护工作，金银联邦人尤其喜欢。

然后是四辆“蜘蛛型”坦克。这种坦克主体与大部分坦克没有太大差异，都是一个从侧面看上去呈现出菱形的堡垒，正面和侧面设置有炮塔。不同的是，它的行动装置并非履带，而是八条机械足，看起来就像一只巨大的蜘蛛或者螃蟹。这让它能应对更加复杂的地形，可以翻越险峻的山岭，或是登上城墙之类的峭壁。

再往后，则是十几架蒸汽机甲。但不是一般的蒸汽机甲，而是希罗他们在南大陆遇到的那种，名为“弑神者”的机甲。

武装机车喷出一阵蒸汽，停在了隧道口。

随后一个穿着高级军官制服的人从后面的蜘蛛坦克里爬出来，站在坦克顶上吹响了哨子。

弑神者机甲的座舱盖板纷纷打开，露出驾驶员来。跟希罗和水月见过的一样，每个弑神者里都并排坐着两个驾驶员。看来是一个负责移动，一个负责操控武器。

希罗看着弑神者机甲肩膀上大概七八公分粗的炮管，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这些机甲能不能释放类似妖气射线一样的攻击？

“士兵们！”军官高声说道，“你们肯定很好奇，为什么突然把你们叫到这儿来。是今天下午的时候，一辆疏散转运站工作人员的列车，在这个隧道里遭遇到不明生物袭击！只有列车长逃了出来！所以将军命令我们，来猎杀这些不明生物！要注意的是，这种生物非常危险，能让我们无法发出和听到声音！还能招来黑雾，吞没光源！所以我要你们时刻保证发给你们的特殊照明装置常亮，并用灯语进行交流！明白了吗？”

“明白了！”

“很好，准备好来一场愉快的狩猎了吗？”

“准备好了！”士兵们士气高涨的回答道。

“出发！”

军官一声令下，蜘蛛坦克和弑神者机甲便陆续从武装机车之间开过，进入隧道。

希罗在心里想，这家伙口口声声说是不明生物，却早就准备好了应对的战术。看来确实如玄雨所说，金银联邦人早就跟混沌接触过，并掩盖了事实。但他们为什么要掩盖在地底深处发现混沌的事？应该还有其他秘密。

突然间，他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夹杂在夜风里，徐徐飘来。便赶忙抬起头，看向高处。

有个人站在隧道上方的密林里看着这边。

希罗虽然已经认出了她的气味，但还是吃了一惊。真的是之前那个，把他跟水月抓到地下角斗场，又帮助他们逃走的，名叫薇薇的女人。

她还是穿着那件逃出地下角斗场时就穿着的黑色斗篷，站在一棵粗树下，要不是她白皙的面容跟夜色的树林格格不入，希罗还不一定能看到她。

惊讶过后，希罗脸红了起来。因为他又想起那天在地下角斗场深处，这个叫薇薇的女人，翻身从自己头上越过的情景。

薇薇与希罗四目相对，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看到。但很快，她就又露出那个迷人的微笑，朝希罗眨了一下左眼。并伸出手指，指向希罗身后的地方，似乎是在警告希罗背后有什么东西。

希罗连忙回头，但背后只有在夜风里沙沙作响的树林。等他再回过头时，薇薇已经消失了。

“怎么了？”身旁的水月小声问道。

“没……”希罗露出和水月一样的疑惑表情，“我看到了那个女人，就是在黄金城，把我们抓到地下角斗场的女人，你还记得她吗？”

“当然记得，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女孩，是叫薇薇，对吧？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在哪在哪？”水月赶忙抬头往希罗之前看着的方向看过去。

“已经熘掉了。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她？”

“不是吗？我看得出来，你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因为你看到了人家的裙底。哈，脸红了吧？”水月用胳膊碰了碰希罗，一脸坏笑的说，“如果再遇到的话，你该主动去跟人家打招呼，好好认识一下，说不定她会成为你未来的妻子。”

水月是真心希望他那么做，或者其认识其他女孩也可以。虽然希罗还有自己这个妹妹，但因为母亲的事，自己还算不上希罗的家人。她真的希望，希罗可以结婚成家，拥有真正属于他的家人，即便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希罗尴尬的笑了笑，解释说：“我只是觉得她很古怪……”

这时，所有蜘蛛坦克和弑神者机甲都进入了隧道。武装机车的驾驶舱门打开，应该是驾驶员的人从车上下来，站在轨道边上，抽起了烟。

“我们该走了。”

希罗有些庆幸，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这段对话该怎么进行下去了。

三人悄悄从山坡上下来，先沿着一条小河走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其他军队经过后才回到大路上。

他们又沿着大路向北走了一个多小时后，遇到一个开着拖拉机的农夫，主动要把他们载到最近的橡树城去。

希罗赶忙掏出护目镜戴上，好在天还没亮，农夫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红眼。

农夫是附近村庄种玉米的，要进城去出售存粮。因为前一晚灾难发生时，橡树城的一伙乱民烧掉了食品加工厂的仓库，大家又在疯狂抢购食物，所以农夫打算趁机高价把存粮卖出去，发一笔小财。

农夫并不相信其他人传说的世界末日，觉得前一晚只是普通的地震罢了。比起不着边的世界末日，他更担心有人会抢他的粮食，所以才主动要求载希罗他们一程，因为他们带着武器，而水月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小姑娘。他猜测，水月应该是某个先前跑出城避难，结果迷了路的富家大小姐，而希罗和玄雨应该是他的保镖，虽说带着刀剑的保镖是不多了。

“没错，我们不小心迷了路。得赶紧把小姐送回去，不然我们老板会担心的。”希罗坐在拖拉机的货斗里，回应着农夫的攀谈。

水月则回答着玄雨关于现代工业产物的问题，就像他说的那样，适应和希罗、水月同行之后，他也变成了跟水月一样充满好奇的人。

等他问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天也快亮了，很快就到橡树城。

“时代真是变了。”玄雨感叹道，“我们那会儿，什么都得靠牛马拉着跑，现在，这些工具都会自己动了。好像所有东西都是铁做的……”

他敲了敲货斗的围栏，像个老人一样有些感慨。

“毕竟你离开了三百年，肯定会变得不一样。不过，你会适应的，这种便利。”水月说道。

“三百年？你们在说什么？”农夫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有些好奇的回过头来。

“没什么，我们就在这里下车吧。”希罗赶紧说道。

拖拉机已经开到了橡树城附近的小城，橡果市。

与宿城这样的孤城不同，隶属于金银联邦的城邦，基本都是由好几座城市组成的城市群。通常是一座核心主城，加上几个从乡村发展而来的，规模较小的，负责不同产业的卫星城。希罗他们来到的橡果市，就是主要生产粮食的卫星城。

市区内一些倒塌的建筑还在冒着浓烟，街边也到处都是在橡树下排队购买物资或者等待救济的人。他们看到农夫车上装着粮食的麻布袋子，眼睛都直了。

“不不不，我帮了你们，你们就得感谢我。”农夫有着着急的说，“听着，我不要你们的钱，但你们得把我送到卡吉尔公司的食品制造厂去。我不会再问任何你们问题了，我保证。”

“那好吧。”希罗只能答应。

卡吉尔公司是金银联邦最大的食品加工企业，由旧贵族麦克米兰家族创建。与摩根家族一样，他们也是实际掌握金银联邦权力的豪门之一。比起民众选举出来的城主和议会，这些掌握核心产业的豪门，往往更有发言权。只要他们愿意，类似橡树城这样的小城邦，即使盛产粮食，也会随时落入吃不上饭的境地。

希罗他们跟着农夫，直到他在卡吉尔公司签完合同，拿到金币，才跟他道别。农夫也一直遵守着不问任何问题的承诺，还把他们送到了橡树城的飞艇站。当然，这不单单是因为热心，农夫还打算用刚刚赚来的巨款，到主城的娱乐场所快活一把。免得世界末日万一真来了，自己还没享受过乐子。

而希罗他们没有停留，乘上了前往苹果城的飞艇。本来他们可以去更近的，与橡树城同在金银联邦中部的黄金城搭乘大陆列车。但水月觉得，大陆列车的.asxs.在苹果城，就该到.asxs.去，反正也不会浪费多少时间。何况第一次探险之旅的.asxs.也是苹果城，这样更有仪式感。

玄雨没有反对。希罗觉得，他应该是想多看看对他来说已经陌生的大陆。不然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化身雷电，飞到温特尔去，或者像范特西一样，用传送门之类的能力，根本没必要答应跟他们一起乘坐大陆列车。

但玄雨却解释说，自己使用雷神的力量是有条件的，只有在面对月光女神时，才能发挥真正的雷神之力。

“因为和雷神结成念力契约的时候，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只说了，‘给予我他的灵魂，让我重获新生，作为交换，要用他的灵魂之力来帮他抹杀月光女神’。结果这个念力契约反倒形成了一种限制，让我只能在面对月光女神时发挥雷神的力量。像昨晚那样释放球形闪电，或者使用其他简单的雷电灵力，都是我费了好大劲，才突破这种限制锻炼出来的。”

玄雨的解释让水月有点担心，自己能不能使用出冬至女神灵魂碎片的力量。

“在我看来，你的身上并没有限制。你的肉体也和灵魂碎片融合得很好，你不必担心。”

玄雨安慰完，飞艇刚好起飞。于是他问起了希罗和水月去南大陆探险的经历，因为水月之前说他们去南大陆探险那次也是从苹果城出发的。

水月便声情并茂的，把去南大陆寻找裁决之镰的旅程讲给了玄雨。

讲完后，水月还不忘道歉，因为她觉得月光女神的复苏，自己得负责很大的责任。

“没必要道歉，你只是做了符合当时情况的选择，何况，那都是邪恶之人的阴谋驱使。严格来说，你们也是受害者。至于引发的后果，你已经准备好承担责任了不是吗？”

说到邪恶之人，玄雨摇摇头，看着在这场事件中失去最多的希罗，感叹道：“明朗城那些家伙，还真是疯狂。”

“你以前跟他们打过交道吗？”

“没有。但我们船长，似乎跟明朗城的家伙有关系。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但这个并不难猜。希罗想到，德雷克那家伙擅长寻宝，也热衷于寻宝，一定是明朗城里，有跟海因·里希一样的家伙，向德雷克透露了裁决之镰的信息，想利用他得到裁决之镰。也能联想到，明朗城一定很久之前就在打宿城的主意，因为德雷克找到了真实之镜，宿城还充分利用了真实之镜的力量。

谈话间，飞艇抵达了苹果城。

这里跟橡树城一样，一看就经历过一场混乱的灾难。但似乎灾难并没有影响到这里的繁华，商店还在营业，虽然一些大的店铺门口都多了穿着正装的持枪守卫。

他们先到银行取了钱。贝斯内斯先生的徽章戒指果然好使，水月只是给柜员看了一眼，对方就直接请出经理，询问水月要取多少，虽然现在资金有些紧张，但一定会尽全力给出水月需要的数目。

水月身为公主，对钱没有概念，张口就要取一百金币。这可把银行经理吓得不轻，赶忙说：“这需要时间从总行支取，最快也要三天，如果您愿意等的话。”

“别听她的，三十块银币就够了。”希罗算过，大陆列车的票价是两千块铜币，三个人的车票再加上沿途和到温特尔后可能需要买的东西，三万块铜币也就是三十块金币绰绰有余。而水月所说的一百金币，那可是一千万块铜币的巨款，都够在这里买一套豪宅的了。

“这就不用等了，马上就给您取来。”

银行经历笑呵呵的离开后，水月还懵懵懂懂的眨着大眼睛问了句“一百金币很多吗”。

希罗担心她被围在银行外要求银行无偿发放生活费的“示威民众”盯上，一拿到钱就赶紧离开了银行。

他们又找了一家服装店，给水月买了几件列车上换的衣服和洗漱用品，还给玄雨买了一副手套。因为他的右手是木头的，总有人眼神古怪的盯着看。

“比起我，你们两个的样子更容易引起注意吧。”玄雨接过手套，指了指希罗和水月的头发。

确实，从碰到那个农夫开始，希罗灰白的发色和水月黑灰白相间的发色，就一直被人说起。在飞艇上时，还有一位商人问他们是不是白羽人，打听金银山脉南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就再买两顶帽子！”水月兴冲冲的跑向陈列鞋帽的柜台，“我来挑我来挑。”

等水月跑开后，玄雨朝窗外扬了扬下巴，对希罗说道：“你应该也发现了吧？有人在跟着我们。”

“嗯，是一个……旧相识。”希罗知道他说的人就是薇薇。从离开隧道口开始，到乘坐飞艇来到苹果城，她一直跟在后面。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认识？”玄雨有些疑惑。

“说来话长，但还是不要跟她接触的好。”希罗透过橱窗，看着站在街对面的薇薇，皱着眉头说，“她好像是明朗城的人，上次遇到时，她戴着光明教会的徽章。”

不过薇薇似乎没有躲藏的意思，正大方的靠着路灯杆，摆弄自己的斗篷。发现希罗在看她时，还特意把脸抬起来，再次朝希罗露出了迷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