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话 猎罪狂焰

“尼古拉斯！”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正是神圣裁判所的第三位判官，“猎罪狂焰”尼古拉斯。

薇薇没想到他会主动现身，立刻抬起右手摆出了临战姿态。

希罗也拔出弯刀，上前一步，把薇薇护在身后。

“看来你找了个不错的保镖，蔷薇。”尼古拉斯转动眼球，将目光锁定在希罗的獠牙上，“能消除我的标记，不愧是打败了白狼，还能在月光女神的制裁中活下来的半妖。”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月光女神复苏了？”薇薇皱起了眉头。

“作为神圣裁判所的判官，怎么可能不知道裁决之神已经重临大地？！她将以至高的公正和无上的权威，制裁这世上所有的恶！”尼古拉斯抬起他同样被烧焦了皮肤的左手，低头亲吻手背上唯一完整的皮肤，那里刻着象征月光女神的图腾。随后，他高举左手，扬起头颅，向夜空中的月亮虔诚的大喊道：“赞美月光！”

这是希罗可以预想到的反应。因为光明教会经典所记录的神话，与宿城人所坚信的神话并不一致。他们认为，月光女神才是终结诸神之战拯救世界的那个神明，而人类才是被嫉妒缠身，导致诸神之战的罪魁祸首。所以他们的教义是人类生来就是有罪的，需要通过赎罪获得众神的谅解，获得前往众神在星辰间修建的乐园的机会。而那些不悔过或者未能赎罪的人，灵魂将会被扛着镰刀的使者收割，送往火神的炼狱。

“你怎么不跟我一起向月光女神致敬？”尼古拉斯低下头，瞪向薇薇，焦黑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我亲眼看到了她的所作所为，看到她随意践踏生灵，用杀戮污染大地，就不可能再向她祈祷。现在，我会赞美的，只有太阳。”薇薇还是用右手那个在斗篷下看不见的弩机，指着尼古拉斯，“告诉我，尼古拉斯，如果你坚信的都是谎言，如果真正邪恶的是月光女神，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用猎罪的狂焰，烧死你这个异教徒，把你的灵魂，丢进火神的炼狱！”

尼古拉斯怒吼着，将高举的左手挥下。一团火焰随之卷起，化成一条火蛇，扭曲着向薇薇袭来。

希罗连忙挥刀砍向火蛇，薇薇却抢到他前面，射出一发卷着狂风的箭失，将火蛇击散。

但被击散的火焰很快便再次汇聚，彷佛受到狂风助长，范围变得更大，扭成了一团火球，继续朝薇薇砸来。希罗挡在薇薇面前，被火球直接击中，转眼间裸露在外的皮肤便被烧伤了大部分。

薇薇赶忙挥动斗篷，将烈焰彻底吹散，但希罗还是倒下了。

“笨蛋，我可没让你这么保护我！”薇薇急得大叫失声。

希罗脸和脖子上的皮肤，都已经被火焰烧得崩裂卷曲，骇人的血肉就暴露在焦黄的皮肤缺口之间。

疼痛让他的獠牙挤出嘴角，利爪变得更加尖锐，破碎的护目镜下，双眼已经完全被血色占据，只剩黑洞洞的童孔，映出尼古拉斯那张被烧焦的脸。

他站了起来，从嗓子里挤出被疼痛压迫而吃力变形的声音。

“为什么？”他说道，“为什么不愿意相信真实的历史，而去相信他们编纂出来的谎言？”

“真实的历史？编纂出来的谎言？你怎么确定你所知的就是真实的历史？”尼古拉斯张开双手，破烂的斗篷在风中飞舞得更加张狂，发出凛冽的响声，将他沙哑的声音衬托得更加刺耳，“我只知道，我所坚信的‘谎言’能让人们做正确的选择，能让他们去赎罪。而我，也已经沐浴过猎罪的狂焰，赎清了罪孽。我活了下来，半妖希罗！我看到了比你所谓的‘真实的历史’更加真实的真相，那就是——人类生来就是罪恶的！”

“所以，公正的月光女神要毁灭人类，所以我这个在烈焰中赎清了罪恶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她的使者，去惩戒罪恶。咦嘻嘻嘻嘻！”尼古拉斯发出怪笑，声音变得尖锐，“我才不在乎教会那些家伙，我只为制裁罪人而存在！”

当他直勾勾的盯向薇薇时，他的声音又变得阴森可怖。他说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害怕你得到的那份档桉吗？因为这会让他们失去权威，失去信徒，会让所有人知道真相。可惜你得到的档桉还不完整，你还无法看到真相。”

“真相是什么？”薇薇怒视着尼古拉斯，丢掉了手腕上的弩机，握紧拳头，向他靠近。

“真相就是，你没资格‘赞美太阳’。我们的罪是无法赎清的，只有在烈焰中化为灰尽，才是我们唯一的救赎，如果你还向往光明的话。咦嘻嘻嘻嘻！”尼古拉斯裂开嘴角，焦黄牙齿构成的弧线和两坨惨白的双眼，在焦黑的脸上，构成一副可怕的笑容。他握紧了拳头，两团火焰在他手上燃烧了起来。

澎湃的巨妖之血，让希罗得以忍住疼痛。他听到了尼古拉斯所说的烈焰，这让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黑暗来临的话，烈焰山脉沉睡的东西就会苏醒……自己得去帮助温特尔人阻止黑暗来临，怎么可以在这里，被一个疯狂的宗教徒打败？！

希罗怒吼一声，直冲向前，瞬间来到尼古拉斯面前，弯刀和利爪同时挥出。

可弯刀明明斩断了尼古拉斯的腰，利爪明明撕开了尼古拉斯的胸膛，希罗却只感觉，自己是掠过了一团没有实体的火焰。

他刹住脚步，吃惊的回过头看向尼古拉斯。

只见尼古拉斯被撕碎斩断的身躯，正燃烧着火焰。而当火焰熄灭的时候，那副烧焦的躯体，竟然还是完整的，只有那件斗篷，越发的破烂。

“咦嘻嘻嘻嘻！”尼古拉斯还是可怕的笑着，还是用沙哑的声音尖锐的狂吼着，“我就是烈焰！烈焰就是我！”

希罗明白过来，这就是赫斯特里教授所说的，灵力的高阶技巧，比“操控”更进一步，将躯体转化成灵魂属性所对应的物质的能力！

“那你这团火，能被风吹灭吗？”薇薇悄无声息的靠近了尼古拉斯，挥起一拳，打在尼古拉斯脸上。

希罗发现，薇薇斗篷下的裙子上，覆盖着一片片盔甲。而她戴着钢片手套的拳头，并没有穿过尼古拉斯能转化成火焰的身躯，而是结结实实的命中了。

尼古拉斯虽然挨了一拳，却并没有被打倒。他抬起双手，抓住了薇薇的拳头。

“可惜你的风不够大。”两团火焰随着尼古拉斯的话语窜起，瞬间爬满了薇薇全身。

但薇薇却跟没事人似的，晃了晃肩膀，火焰便被斗篷激起的狂风吹散。

“到底是谁给你这件斗篷的？”如果尼古拉斯有眉毛的话，说这句话时，肯定皱紧了眉头。

“说来话长。”薇薇抽出双拳，反身一脚，踢中尼古拉斯胸口，这一次，尼古拉斯被击退了半步。

薇薇又挥动斗篷，一股风便卷起希罗，把他带到薇薇身后。随后薇薇轻盈的飘起，和希罗一起退回远处。

“看来，我们陷入了僵局。”尼古拉斯摊着手，保持着那副笑脸说道，“不过你应该知道，其他人可没有这件斗篷。”

“你真的打算把无辜的人牵连进来吗？”

“把他们牵连进来的，是你。何况，我说过，这世上没有无辜之人，特别是这几个逃脱月光制裁的，罪恶之城的余孽。”尼古拉斯瞪了希罗一眼，他的眼皮已经萎缩，只能瞪人。

“不过你放心，”尼古拉斯继续说道，“我不会炸掉整辆列车，那样就太无趣了，离月牙海湾还有几天路程，我可以借此打发时间，也能为这场神圣的猎罪增添一些庄严的仪式感。况且，我并不想杀掉你。虽然你不知道，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没有比你更加向往光明的人存在。所以也没有什么能比你目睹真相之后的绝望表情，更加有趣。”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接到的任务是，把你和档桉带回去。但是，基于刚才说的理由，我有了别的主意。只要你能通过烈焰的审判，我就放过你。”尼古拉斯用指尖的火焰，在空中画出了一个月光女神的图腾。

“那就来吧。”薇薇没有任何犹豫，脱下了风神的斗篷，义无反顾的说道，“我只会赞美太阳！”

希罗再次挡在她面前。

“只有与黑暗共舞的月光，才是真正的光明！但我不会再跟你争辩了！”尼古拉斯用指尖将火焰构成的图腾推向上空，与月亮重合。他指着月亮，像法官宣判一样，庄严说道：“我也说过，不会杀掉你。我在这列火车上挑选出了七个罪人，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标记。我会每天引爆其中一个，直到抵达月牙海湾。你要做的，就是把他们找出来，让他们赎罪将标记消除。不过神爱世人，即使绝不容忍罪恶的月光女神，也会赦免一些罪人，让人类引以为戒，给他们做出选择的机会。所以，你不需要把他们全部找出来，只要超过半数，我就赦免他们的罪行，给他们机会去悔过，去接受月光女神的审判降临。”

“如果我拒绝跟你做这个无聊的游戏呢？”

“虽然你不了解我，但我了解你。如果你能狠得下心，就抛弃他们逃跑，去赞美你的太阳吧。我也不介意，用一场盛大的爆炸，迎接月光女神的重临。”

……

最后一节车厢内，玄雨握着剑，坐在倒数第二排座椅之间的过道上。罗杰斯则按着腰间的枪，盯着玄雨。

“我知道你是在守护同伴，但那个判官小妞和那个半妖小子已经告诉了我目前的情况，我们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随时会被烤熟。所以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去车厢后面看看，我有个士兵不见了。”罗杰斯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用枪指着这里的士兵们。

“我已经说过了，这后面没有你想找的人。你们这样，可不像是打算跟我一起变成烤串的蚂蚱。”玄雨握着剑鞘，用大拇指顶着十字护手，随时准备拔出长剑。

这时，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士兵醒了。他拍了拍啤酒肚，揉了揉满脸的胡须，迷迷湖湖的站起来，碰翻了手边的酒杯。

啪的一声，紧绷的弦顿时断开。

长剑出鞘和子弹上膛的声音同时响起，但玄雨的剑先抵住了罗杰斯的脖子，而罗杰斯的手枪才刚拔出来。

“操！发生什么事了？”剑拔弩张的气氛让那个醉酒的士兵清醒了不少。

“汤姆？操！你这个蠢驴，我还以为你被啤酒撑爆了脑子已经挂了呢。”离他不远的唯一的女兵骂起来，“威廉去哪了？他不是一直在跟你喝酒吗？”

女兵有着小麦色的皮肤，也跟男兵一样剃短了头发，而小麦色的皮肤和因为嚼口香糖而歪起的嘴角，让她原本就肌肉健壮的躯体显得比男兵们还有气魄。

“想操我？那你得预约。”被称作汤姆的醉鬼士兵打了个嗝，伸手去拍女兵的脸。

女兵毫不犹豫，一膝盖顶在他胯下。威廉顿时惨叫一声，捂住要害跪倒在地。

“现在，你清醒了吗？”女兵扯住醉鬼汤姆的头发，在他耳边说道，“快说威廉去哪了？”

“神会惩罚你的，艾米丽！就凭这一下，你就失去了跟老子上床的机会！”醉鬼汤姆一边骂一边吸气，彻底清醒过来。他扯着嗓子喊道：“威廉那个杂种勾搭上了个漂亮的乘务员，估计还在餐车的厕所里快活呢！这个黑金城的狗杂种，连让我一起3……”

被他称作艾米丽的女兵没有给他说出下流想法的机会，一把把他推到一边。然后将一直对准玄雨的步枪扛到肩上，冲罗杰斯喊道：“老大，威廉那家伙去跟乘务员小妞在厕所跳舞了！”

“看来是我错了。”罗杰斯放开手枪，举起双手示弱。

“早就跟你说了。”玄雨也收回了长剑。

但两人都没有退后的意思，还在僵持着。

终于，那个威廉回来了。他摇着皮带，打开车门，一副春光满面的样子。

“哟！你们怎么都醒了？！”他完全没察觉出气氛不对劲，还得意洋洋的冲醉鬼汤姆炫耀道，“你是没看到，那个叫凯莉的婊子有多会摇……”

话音未落，突然嘣的一声，威廉的脑袋便爆炸了。像开出一朵花一样，喷出烈焰，将脑浆和碎骨肉喷得到处都是。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他就只剩下一具没了脑袋，脖子喷出血柱的躯体。

喷涌的鲜血，在车厢顶棚，喷绘出了一个巨大的，与之前薇薇在希罗脖子上发现的灵力标记一样的图桉。

……

爆炸声传到了车顶。

“看来已经有一个罪人，犯下了他对应的罪行，被烈焰惩罚了。刚刚好，”尼古拉斯再次咧开嘴角，举起手指，指向月亮，“下一个午夜，就会轮到下一个罪人。”

薇薇僵住了，她知道尼古拉斯真的杀了一个人，这个人是因自己而死的。

直到希罗抓住她的手用力握紧，她才回过神来。

“猎罪的狂焰已经燃起，接下来，就看你的选择了，蔷薇。”尼古拉斯的笑脸燃起火焰，像他出现时那样，化成一道火焰，流向远方的车头。空气里，只剩下他的声音在回荡着：

“如果你下车，嘣！！”

“如果其他人下车，嘣！！！”

“咦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