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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一瓶酒也不放,一个人也不忘

第五天故意不接电话,蒋珑找上门来。芮阳左手夹着支还没点燃的烟顺带拎着半瓶红酒,蓬头垢面的开了门。

她瞥了一眼门外的人模狗样,自顾自的转身。

蒋珑哧溜钻进房里,见芮阳将烟叼在嘴上,便凑上去点了火。

“你来找我干什么?”她沿着沙发滑坐在地上。

“我见你没理我,就来找找你了。看你这样子,怎么?又失恋啦?”蒋珑也不惊讶,只是略微躬身观察那地上横七竖八的十多个空酒瓶,喝得还挺干净,大理石茶几上的烟灰缸满满当当,烟灰烟蒂掉了不少在桌面上。

芮阳依着沙发,又转身面对他,双颊绯红,双眼红肿,青白的皮肤担着黑色的丝绸睡衣,卷发蓬得像个鸟窝,那酒味细细一品,比烟味还大。

“你别来,别浪费时间了。”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俩的感情那么深,就当我来照顾照顾你。”蒋珑边说边去开冰箱,见里头只是酒和护肤品,转头又去翻橱柜。

芮阳看着他的背影,吐出烟圈。

“我不想见你,不想见人。”才讲着眼泪就冒了出来。

蒋珑没找着什么,见芮阳样子开始不对了,又跑过去挨着她坐在地上,逗孩子似的用大拇指抹着她脸上的泪。

“你哭什么呢,别哭,别哭,一哭就丑了。”

“我,我,不哭也丑”芮阳断断续续的。

“美着呢,好看,真的,还特别有女人味。”

“假的。”芮阳把手里的烟一摔,蒋珑忙将那双细细的手腕捧起来按在胸口,顺势搂住逐渐失控的芮阳。

“你干什么呢?不是好好的嘛。”

“闭嘴!我不想要听你的谎话。”

看着芮阳疯的不轻,蒋珑也只顾搂着,见她静了些,才开口。

“你看我本来是找你算账的,到先要哄你了。”

“那你就别来啊。省得又给你堵气。”

“我特妈贱了我!”蒋珑轻飘飘的说着脏话,芮阳看上去再落魄,他心里都有一层像糯米纸一样的顾虑。

将刚才看到塞在茶几角落的零碎饼干拿了出来,一看,不知是什么时候拆开的,蒋珑掰了小块塞进嘴里,感觉还能吃,又掰了点塞进芮阳嘴里。

“我看你是好长时间没吃过东西了,你说你又怎么了?我是真的要跟你吵架才来的。”

“就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吧,死了就行。”

“活着,我就想和你吵。”投食似的,蒋珑又捏了两指头饼干喂给芮阳。

“放过我吧。我累了。”

“为什么?不会因为我吧?先前的事我不计,汪泉也去西广了。”

“没有关系。”

芮阳轻软的回答,这样子使蒋珑立即想起了去年她喝多了一边哭着喊冯周洲的名字,一边抱着柱子啜泣的样子。

他认识芮阳十多年,也最为了解她对冯周洲十多年的痴迷。

“还真是想着那个蠢货呢?”

“没有。不是,我就是累了,跟他没有关系。”

“你是在跟我演戏?还是卖苦情?”蒋珑一时恨铁不成钢,是女人总过不了男人那一关吗?他狠狠捏住芮阳两腮,将剩下的饼干碎照着张开的牙缝拍了进去。“好好一个人为什么就被他迷得颠三倒四的!”

“没有,我早就不想了。”芮阳硬生生地顶回去。

蒋珑知道芮阳吃软不吃硬,伸手温温柔柔地捋顺她的乱毛,起身踱步到酒柜默默地数着。他清楚芮阳有留一手的强迫症,原先成对的酒,现在孤孤单单地剩着不少,品种却没有少,看来还没彻底疯了。

蒋珑轻轻一笑,从成对的酒中取了一瓶朝她走过去。

“陪你喝酒,陪你疯我哪样不可以?有人看不中你,也有人知道你的好。我心里最清楚了。”

蒋珑挨着芮阳坐下,把酒放在脚边。“我是稀罕你才来找你。是真心的,你也念念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我不是不想。但是……”

“我不想听你的理由。”蒋珑拿起酒就要开,“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有喜事我就放你。没这个事呢,你就跟我一起捱。”

芮阳把酒抢了过去,表示拒绝。和这个多疑的人在一起,假假真真,虽然享受这种角逐,有时也太累了。

“你就是不舍得给我开这瓶酒。一瓶酒而已,你说你这人是不是缺心眼,一瓶酒也不放,一个人也不忘。”蒋珑说着有些来气,将身上的长T恤往后一掀,精光着上身搂住芮阳。

她没什么气,掀开蒋珑,将丢在地上的T恤捡起来抖了抖,捋好了袖子要帮着他穿上。

蒋珑顺从的抬起手臂,由得芮阳帮他把衣服穿好,又将领口抹平。

“今天这个酒我不跟你抢了。”蒋珑有些怨言的看着她,“我真的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你和那个蠢货……。”

“我不是要。”芮阳打断他。难道男人真不明白女人有比感情更重要的东西吗?

看来蒋珑真不知道,他毫不留情的打断了芮阳。

“没关系。这恋爱,我甚至可以帮你谈,这男人,我帮你钓。就只有一条,有喜事我热热闹闹的祝贺你,没有,你就跟着我。”

“随便。”芮阳无奈的叹了口气,拿起那瓶酒放回酒柜。

不知算不算情绪作祟,芮阳此刻对蒋珑又怕又烦。他老是自以为是的提起冯周洲,以为她这辈子就会拴在冯周洲身上吗?事情过去了,可是解释过去了的事,又那么费力。

蒋珑出去没多久又回来了,提着一个购物袋。芮阳已经梳洗过,换了一套家居服,默不作声的跟他走到厨房将东西齐齐摆了出来。

有酒,有火腿,有即食面,小零食,还有些处理好的新鲜蔬菜。蒋珑撸起袖子,熟门熟路的翻出锅子来,开始烧水。

芮阳愣了几分钟试图帮忙却被蒋珑摆手赶到一边去了。她绕着房间走了一圈,曲腿坐在餐椅上,静静的看着笨拙忙碌的男人。

记得他在学校时是那种就算不好好念书,可是谁都知道他聪明的人。少年成长为男人,衣饰变了,身形变了,头发变了,眉眼也变了,好像就只剩两颗板板正正的门牙没变,所以他不爱笑了,若要笑的时候就爱扯起半边的嘴,露出侧边的牙,因为侧边的牙狡黠。

其实她和蒋珑读书的时候关系并不好,只是学校里有那么一个人,刚好在一个班而已。

很多故事里免不了班里有几个家境颇好的男生,受一些人奉承,那时候芮阳是铁打的“周公子”派,明里暗里对蒋珑的“龙少”小团体丢了不少白眼。要说后来怎么扯上了关系,也是因缘际会。

那一年她爸爸入狱,蒋珑的父亲因病去世。

而冯周洲,走了。

***

面煮好了,蒋珑的手艺一般,摆盘的水平倒不错,连零食也用小碟子精巧地码好。一连开了两瓶红酒,一瓶倒醒酒器里了,另一瓶就那样摆着。

“我知道都是你不爱吃的。”蒋珑拉过芮阳,脸上的笑一股塑料味。

“你知道我爱吃什么?”芮阳反问。

“知道,只是我不会做。你挑两个杯子。”说完,他指着芮阳那一柜收藏的杯子。

芮阳起身拿了杯子,倒了两杯酒。两人没有言语,吃两口食,又喝两口酒。

那夜蒋珑假借酒意死皮赖脸的住了下来。

­­­***

老旧小区里精致的房间,向东朝西,家居摆设精而简,明亮的灰色,浅浅的灰色,深沉的灰色。芮阳昏昏沉沉的醒来,蒋珑在她身边盖着薄被半倚着床头,从窗帘里透进来的光罩着他裸露的上半身,一层毛茸茸的金光就这么镀了上去,手里拿着的是之前落水的手机。

见芮阳醒了,蒋珑伸手戳了戳,盼着她清醒得更快一些。

她看到了手机,也不过多纠结。没有理他,只是因为头还很晕,扯了节被子将脸盖住就要接着睡。

蒋珑夺去她手上的被子,摇了摇手机,满脸得意的笑。

“唉,芮阳,傻子挺会聊的呀。被我弄得春心荡漾,好几个小时了。”

“嗯。”芮阳伸手摸索被子。

“哎,你理理我啊。”

“你让我睡吧。”

“不许。”

“我真不舒服。”芮阳将被子扒拉到身边,弓着身子,手脚像小仓鼠似的忙碌,这里填填,那里掖掖,不大一会就把自己变成了个蚕宝宝。

蒋珑鼻子一哼,将手机放到枕下,单手撑着脑袋,侧身望向芮阳。看着她小巧的鼻尖微微翕动,伸出手指触了一下,见没反应,就顺着滑了下去。

下巴被挠得痒痒了,芮阳侧脸躲了一点。

蒋珑幽幽的说。

“你这是诱惑我呢。”

“是你厚颜无耻的抢我的床吧?”

“这床铺确实舒服啊。有一说一,你对睡觉还挺有追求的。不过啊,我赤裸精光的杵在这儿,你就大大咧咧的躺着。好像我也不是那种让女人提不起兴趣的男人呀。你要不摸摸看?”声音越说越低沉,说着就俯身往芮阳脸上凑,“你猜,我想不想在这张床上折腾你。”

“你吓唬我。”芮阳闭着眼。

“不,我想。”

“你有的是机会,不会挑这么个不恰当的时候。”

听到不恰当的时候,蒋珑的心悬了半刻,他盯着芮阳的脸,要盯出个答案。

“心里别乱七八糟的。要是打仗的年代,外头会兵荒马乱。遇到个什么事,会手忙脚乱。遇到当头一棒,脑子也会碎成一堆乱草。可不管再怎么样那颗心要稳稳当当的。”

蒋珑揣摩着里面的意思,半天才挤出几个字。

“芮阳,我们谈谈好不好,说说过去的事。我不想逼你,不想和你不愉快,但是我认为,我真的需要你。”

“以后吧。我现在真的不舒服。”

蒋珑没再骚扰芮阳,翻身将手垫在脸下,盯着窗帘后透出的光,陷入沉思。

此刻,这里是他的小世界,而外面,是外面的世界。他停留在这个安静的港湾,心中翻腾咆哮的浪,小了一些,又小了一些。

心静了,耳边也静了,周遭安静的不像话。突然窗外传来风吹起树叶的飒飒声。

他听得入迷,想起了那天的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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