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好好说再见
12年前的雨夜，冯周洲把“爱”丢了。
只是令人意外的，在去年夏末那个碎于曾经的“爱”陡然出现对他展开了长达三个月的网络纠缠。
27岁的冯周洲在大哭一场后决意与过去诀别，迫切地需要一个假期、一次陌生目的地的旅行、一伙不太熟悉又亲密的朋友……来忘记一场纯情带来的痛苦。
等假期真正拿到手已经是第二年的一月了，期间三个多月的时间里九世去世，作为电视台主播的冯周洲工作量骤增。而后又经历了一场长达两个星期的重感冒，痊愈后分别去甲米和南邦住了一个礼拜。
原先在做的外景节目“泰美乐”果真停了，台里新开的一个与人气明星合作的节目并没有安排给他，而是和一个灵活的胖子fail开始做美食节目，也偶尔和国内的媒体有些合作，总归来说都食之无味。
他开始想要追求一点什么了，可人在想要某一样东西的时候往往不如人愿。
内心空寂，冯周洲好像变成了一只颇有人气的鬼，没有去撒野，大脑从曾经狂纵放荡的过去中稍微清醒，竟然觉得自己在荒废岁月。
同事sen从港岛回来一个多月一直阴沉得像个怪物，冯周洲数次积极邀约，每次得到的都是不想出门的回答。
在只有光和微风能进的房间里，sen摆弄着手里的帆船模型，此次的寻人之旅依旧以失败告终。他去找的戈多，在等的戈多，依旧是一直未到的戈多。
Sen沉浸在内心荒凉又多彩的世界，时而开心时而伤心，最终也还像一个坏脾气的正常人继续工作、生活。
***
与定居亚特兰大的joan约好了日子，冯周洲启程，同时计划在稍后春节那几天顺便回一趟家。不过出发前两天发生了一件事，使他的心情受到一些影响。
那件事关于sen。
Sen突然再次申请假期且情绪冲动。
那时在众人眼中一直如谦谦君子的sen犹如一只发狂的暴兽，这也使得他的请假申请很快被审批通过，竟然还早冯周洲一天离开泰国。
离开前sen约冯周洲见面。预感到什么的冯周洲头一次穿过市场，在陈旧矮楼、杂乱的电线下看到了背着牛仔背包的sen。Sen微笑着朝冯周洲招手，将他带到一个果汁摊前点了一杯芒果汁。老板熟练的削块榨汁，片刻就将散发着甜蜜香气的果汁递给sen。Sen转手将果汁递给冯周洲。
“喝吧。我请你。”
他眯着眼，脸上淡淡的笑，只在不起眼的细纹里塞着忧愁。
冯周洲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随即抬头看向sen。
时间停顿了数秒，sen沉默着，突然伸手拍拍冯周洲的肩。
“听人说，他回港岛了。我想去找他。你说我晚一点离开该多好。”
“你什么时候回来？”
冯周洲此时睁着大眼睛很像一个天真的孩子。
“不知道。”
“那个人有这么重要么？”
“或许。但对于我是百分百。他有抑郁症，每次有他的消息我都怕是最后一次。”说着，sen的声音有些哽咽，“如果他还是怕被抛弃，那我这一辈子的使命就是找到他，让他相信有人不会抛弃他，如果他不嫌我的世界太小，我可以让他在里面为所欲为。”
“你回来啊。”冯周洲语带撒娇。
“会的。我会等他。”
两人沉默。
Sen低头又看向冯周洲。
“很奇怪啊。我发现你对我特别执着，但又不太一样。”他略略沉思，“我和你不是一路人，连做朋友都觉得费劲。如果有人曾经给你什么，你在我这是找不到的。如果你做得到，就去寻找自己真正的生活吧。”
与sen的见面匆匆分别，冯周洲将果汁一饮而尽，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忐忑。或许，哪怕是欺骗，他也只想要自己相信，道路在前，不过抬脚走下去而已。
***
在NewY停留了2天，冯周洲转机到亚特兰大。
joan的接待很热情，冯周洲在她家连住了5天，他们驱车到海边城市萨凡纳，joan的丈夫Martin在海边冲动的剃了个光头，让冯周洲感到了人生有些新鲜的感觉，他感叹有太多种人生和生活的态度，而自己在过往的世界里转了很多的圈子，有点傻。
夜里8点多，他们从餐馆回家。冯周洲在后座有些倦意，眯眼小憩。
突然，开车的Martin与joan用英语小声交谈。
“Ray还没联系你吗？”
“没有。”
“她知道他来亚特兰大了吗？”
“我不知道。”
“她发生了什么吗？”
“不知道，突然消失了。”
冯周洲将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故意出声。
“你锐哥也要来亚特兰大吗？”
joan吓了一跳，镇定的回答。
“没啊。”
冯周洲没在追问。
回到家后，他趁着Martin在书房，将joan拉倒一边。
“锐哥是芮阳吗？”
“冯哥，你说什么？”joan当即反问。
“我知道了。”
冯周洲坚定的看着joan，他强行演出的笃定态度不过只是想唬一唬她。
“哈？你在说什么？”joan还在否认。
“我和她联系过，但是现在也找不到她了。”
冯周洲继续撒谎。
“冯哥，我真不知道。她说以后再也不要联系，让我好好和你做朋友。我也找不到她。”joan明显有些慌。
“怎么了？”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她偶尔这样，我也不总是能联系到她。是你和她说了什么吗？她不过是想见你！”joan很激动。
“没有！”
冯周洲听得莫名其妙，猛的就来了一股气。
joan失望。
“冯哥，我不知道。她前段时间很糟糕，我也着急啊。”
“你急什么？”
“我怕她，怕她想不开，她的生活你理解不了，我也理解不了。”
“那她到底在哪？”
“上沪。榕城？可能是榕城。她之前说要去那儿工作。我只知道这些。”
冯周洲由脚底生出的无力感直撞脑顶，又气又悲。他想立刻回家，想回榕城。他从来没有相信过那个对他网络骚扰的人说过的只言片语，更加不相信真的有一个再也不想见的人在他回头的就能看到的地方等着他。
而这一次好像调转了过来，他再次感到数年前的恐慌，某个秘密扎根在心底的人真的要消失了。
Sen坚定的眼神浮现在眼前，冯周洲不得不承认，sen是芮阳的替代品，是那个在去年锲而不舍骚扰了他一百多天的骗子的替代品。
突然他渴望着过去的单纯和坚定，虽然说不清楚，但是想见一个人一面，想知道她好不好。
只是……想知道那个人过得到底好不好而已。
“冯哥。”joan抓起冯周洲的手。她找不到的芮阳，希望冯周洲能帮自己找到。
冯周洲低头看了一眼，默默的将自己的手抽回。
“所以说。真的是。你一直在帮着她骗我吗？”
终于，冯周洲可以说出自己的猜测。
与joan相识已有5年，他不知道在这5年里joan说了多少谎话，只知道这几年的友情一如当日付出的纯情被谎言撕碎。
“没有，你要相信啊，她不过是……”
joan想要解释。
冯周洲毫不留情地打断对方的话。
“骗子能信吗？”
joan怵了，将双手背到身后，有些严肃的，“冯哥，可我们本来也没有骗你。是你，你能骗过自己吗？”
冯周洲无言，如果可以，他这一辈子都不想要恨上真心爱过的人，而是能够得到向往的温柔纯净的人生。
隔天，冯周洲改签了机票，提前回国。
joan到机场送他，临别时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开口对着冯周洲。
“冯哥，后会无期。”
冯周洲顿了一下，点头对着joan挤出笑容。
“我走了。”
“冯哥，好好说再见。”joan追上前，眼眶发红。
“再见。”冯周洲举起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