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你不好我就开心了
终于冯周洲气喘吁吁地按住电梯,里面的女人脸上没有表情,耸肩问道。
“你要回家了吗?”
剧烈奔跑的心跳声在耳边膨胀,她的声音虽沙哑,却带着蜜糖般黏糊糊的甜,屏开了那些嘈杂粗气。
“你呢?”冯周洲反问。
“我不高兴了,回家。”
“我也是。”
说着冯周洲走进电梯。期间两人沉默了一会,随后异口同声的。
“我开了车。”“我今天没开车。”
说完,扯着嘴皮子干笑,又各自低下了头。
芮阳去拿了包,冯周洲和她一起不快不慢的走到车库,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走到冯春华那辆灰色的大众车旁,与周边的豪车相比显得窘迫,冯周洲尴尬的笑道。“这是我爸的车。”
没有问地址的冯周洲开车使上街道,鬼使神差的往昨夜那个红裙女人的住处驶去。
半响冯周洲开口。
“我觉得我见过你。”
“嗯?”芮阳转头看向冯周洲。
“我昨晚见到的一个人好像你。这是你回家的路吗?”
“是。”
“你什么时候来榕城的?”
“时间也不长。”
“现在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给一个大爷消遣还不够吗。”
“对不起。”
冯周洲会错意,再三表示歉意。
“没有。哼,只是我不喜欢。”
冯周洲没听明白,不过还是礼貌性的点点头,又开始了沉默。
“你难得戴眼镜。”芮阳开口。
“有些不舒服。”
“嗯。”
再次沉默。
冯周洲试探。
“你现在要回家吗?”
顿了几秒,芮阳答道。
“也不一定。”
在车流中穿行,从拥挤到松散,道旁的霓虹从繁华到稀少零落,芮阳一直斜靠在座位上杵着脑袋长时间看着窗外,冯周洲打开电台。
“芮阳,你回过厦市吗?”
“你呢?”
“我没有。”
“一直没有?”
“没有,高二和我爸来榕城后就没有回去过了。”
“不一样了。”
……
冯周洲早不知榕城的路,七拐八拐,车辆最终停在一处高地,四周黢黑连路灯都没有,只有远方透出星点城市的灯光。
一看时间快十二点了,原来自己已经开了有两个小时。
芮阳没穿太多衣服,下了车,双手抱在胸前,呼出一口白气,环视一遍四周。
“看来你很久没有回国了。”
“嗯。”冯周洲将牛仔外套脱下披到她肩上。
“我喜欢这样的地方。”
听闻此言,冯周洲疑惑地看向芮阳。
“因为可以放松。”她接着解释。
冯周洲沉默。
“也因为你肯定不喜欢。”芮阳耸耸肩,看向冯周洲,“可以抽烟吗?”
抽烟?冯周洲有点震惊,他的某些顽固认识从再次见到芮阳就一直被冲击着。
她从包里拿出烟熟练的点了一根,深吸一口,眯着右眼转向冯周洲。
“你要吗?”
白色的烟雾从她的下半张脸一直缭绕至身后,在微光中衬出风尘,又逐渐释出了难掩的沧桑。
冯周洲接过烟,侧身借着打火机,火光搜的一闪,烟雾跟了上来。
“我不抽烟了。”他仰头呼出。
“嗯,对的。抽烟对嗓子不好。”芮阳侧脸低头,红光明暗的烟头被掩在发丝后。她以前的声音并不怎么沙哑,冯周洲想着,便更想看清此刻的她是什么表情。
沉默了一会,芮阳缓缓的吐出一口烟,突兀的开口。
“我认识高榧。”
冯周洲正在极力探寻她藏在黑暗里的脸,又懵了,是谁?这名字听着挺熟。
“joan。我认识她七八年了。记起了吗?你们关系不错的。”
冯周洲表情呆滞,虽然心中早已知道,亲耳听到芮阳讲出来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他迫不及待的问,“还有呢?”
“我确实从她那里知道你的一些情况,不过不多,因为我也不会一直跟她聊你的事。”
“嗯……”
“别疑神疑鬼了,你身边的人都对你挺好的。我和joan断了,现在她只是你的朋友。”
“然后呢?”
“没有了,我不至于骗你。”
“我前段时间见过joan。”
“嗯。”
“你不问问她好不好?”
芮阳无所谓的耸肩。“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芮阳你是疯子!”
冯周洲狠狠地骂了一句。在美国时joan一心为她辩解,可她却还是这么冷漠的一个人。
“哈哈,我知道,我是疯子!”芮阳的笑声很突兀,冯周洲仿佛看到了一道巨大的闪电,又被它劈中后脑。
“你不想见我,随你的愿,让你轻松愉快。你自己觉得是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以前虽然我和你好,可现在不是了。”她的声音逐渐低沉,吸了一下鼻子,抬头对冯周洲咧嘴一笑,立马又蹙着双眉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冯周洲生气了,好像是自己冤枉了什么给她。
又似乎是没有什么再继续无聊攀谈下去的意思,他扭过头。
我知道曾经的你,也见到了现在的你,却也不必去揣测未来。今晚,可能就只是一场醒来就忘掉的梦。
芮阳又点了一根烟,身体瑟瑟发抖。冯周洲板着脸凑过去站在她身前替她当着冷风,侧仰着头,想,又不想看她。
心不宁眼不定,他瞥到芮阳细长的双眼,那对黢黑的眼眸似在盯着自己。冯周洲慌了,又很快再次生气,明明被骗,受到委屈的是自己,她凭什么摆出这样的神情。
想着他伸手抱住了芮阳的头,狠狠的朝那张菱角分明的嘴亲了下去。
就在与那双冰冷的唇接触的时候,冯周洲的心脏被冲击着,很快就如同四个多月前大哭的那一晚溃不成军。
他的手紧紧揪住芮阳脑后的头发,脸贴着她的脸颊慢慢滑到脖颈处,双眼湿润。
突然,冯周洲破口大骂。
“你有本事就一辈子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啊!”
芮阳没有开口,只是镇定的扶住他的手。
“我这些年过得好得不得了,我开开心心,没有你我就是世界上过得最快乐的人!”冯周洲剧烈的哭诉。
“没事,我过得不好。”芮阳沉着回答。
“我过得很好!”
“我知道。”
“我有女朋友,有朋友,有喜欢的工作,有很多很多想要去做的事。”
“我知道。你放心,我没有朋友,没有对象,和家人不亲,连工作也不开心。”
“你不好,我就开心了。”
冯周洲如同泄了气的气球,瘫软趴在芮阳身上。
他攒了那么多年的怨恨一时间无隐无踪,之前到底在执着什么竟然也搞不清楚了。
无论芮阳做过什么,他恨过什么,都只发生在过去,对于现在全是毫无意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