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该死,面见
周氏语结,“是……是奴婢的错,姐儿罚得没错。”
夏果缓缓回头,看向宣芷。
宣芷一转脸,就对上了她那双亮得几乎冒光的眼睛,仿佛在说——姐儿!您太厉害了!
宣芷忍不住一笑,扶着她的手,刚要回屋。
院子里,周氏忽而不甘心地再次说道,“姐儿!可夏果无缘无故这样罚了小菊,终是不妥!且不说小菊伤在面上,恐会容颜有损。就是夏果这样狠毒的性子,也不该在姐儿跟前伺候啊!”
夏果恼火回头!
身侧传来宣芷轻飘飘的问:“是我让她罚了小菊的。怎地,嬷嬷也觉得我狠毒么?”
夏果火气顿时跟那风箱似的,‘呼’地一下吹没了。
她瞪了周氏一眼,回过头来,却朝宣芷忍不住地笑。
跪在地上的周氏从来没想到,宣芷会用这样用别人说出的话来当刀子,一击致命地捅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这四姐儿怎么大病一场,居然有了这样厉害的心思?!
她抬头看向台阶上,宣芷一身略显旧色的披风下,那张精致入画的小脸依旧娇弱如嫩梨,纤细身段仿佛被风一吹便会倒下去。
可是……那周身的气势,却隐隐让人望而生畏!
怎会这样?
周氏正愣神间,不想宣芷也侧过脸。
一双秋水剪瞳含笑斜睨而来,周氏顿时如坠冰窟!
“春荷,嬷嬷非议主子,再加五个板子。”
她收回目光,轻软软地对走回来的春荷说了一句,便进了主屋。
帘子撂下。
春荷走到周氏面前,柔声道,“嬷嬷,您担待些。”
周氏恍惚回神,看到春荷,心放下一半——这丫头平素最懦弱无能,定是不敢下重手。
点了点头,“行,你看着罚吧。我那儿还有一盒点心,回头让人给你送来。”
春荷温柔一笑,轻轻地举起手中的竹尺。
周氏满不在意地抬脸。
“啪!”
“啊!”
夏果听到外头的惨叫,朝门口瞥了眼,忍不住嘀咕,“春荷的手劲比我还大三分,这是一点儿没留力啊!”
宣芷解了披风,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夏果给她梳洗,忽而皱了下眉。
夏果忙停下手,朝她的肩膀看去,“姐儿,可是又疼了?”
宣芷白着脸摇了摇头,道,“周氏的儿子,叫……”
“周旺。”夏果替她束起头发,脸上露出明显的厌恶,“姐儿问他做什么?”
宣芷看到她那散乱的发髻,拉了她到近前,抬手,压了压那一抹乱发,轻声道,“我要杀他。”
“啊!”外间,周氏的惨叫声犹如杀猪。
夏果的脸上血色半褪,她不知是惊是慌地看向宣芷,“姐儿!您……”
宣芷摸了摸夏果那爽利漂亮的眉眼,笑道,“周氏,小菊,周旺,我一个都不会留。”
周氏,早就是二房那边的眼线了,在父兄背上污名、她被驱逐出伯爵府后,甚至想让周旺染指她!
后来算计她不成,又让小菊故意引了夏果,让夏果被周旺跟那一群狗杂种给糟蹋至死!
她看着眼前鲜活的夏果,再次慢声轻缓地说道,“他们都该死,夏果。”
夏果瞪了瞪眼,宣芷的手指并不热,放在脸侧时甚至有些凉,可她莫名地心头骤然滚烫起来。
眼眶倏而通红,低下头来,半跪在宣芷身前,轻颤道,“周嬷嬷想让奴婢嫁给她儿子,奴婢不愿,她便挟私报复……”
——我知道,夏果。我知道的。那么迟才知道。
宣芷心下苦涩,忍着肩膀的痛楚,虚抱住夏果,低声道,“我在这儿,谁也别想再动你。别怕。”
罚完周氏的春荷进屋就听到后面这一句,眼眶一红,缓了缓,绕过屏风走进去。
夏果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站起来。
宣芷看了眼春荷,又道,“夏果,我记得这个周旺是个好赌的。让你哥哥去打听打听,看他平素里都常在哪一处赌钱。”
夏果神色平静地点头,“是,奴婢这就传话给哥哥。”
春荷也是知道周旺的,疑惑地看了眼夏果。
想了想,对宣芷道,“姐儿,这周旺好赌不少人是知道的,可周嬷嬷家中并不富足。且姐儿房中也无物事缺少……”
宣芷听出了春荷的意思,轻笑起来,“那是她有寻摸到银子的门路。”
这门路是哪儿?自然是伯爵府的西苑那头了。
自打知晓小菊是二房的耳目后,春荷与夏果也大约猜出,这周氏只怕也早归顺了二房。
她可是四姐儿的乳母!居然能做出这种背弃之事!
听到宣芷的笑音,两人的脸色都有点儿难看。
“姐儿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今日也该狠狠地罚了她才是!”
这周氏要挟自己她都不在乎,可是最可恨的是居然连姐儿也算计!夏果气性再次上来,恨不能扑出去撕了周氏。
宣芷看她再次亮起来的眼睛,心下温软,摇头,“不急。”
小打小闹不过伤筋动骨罢了,她要的,是斩草除根。
周氏,只是个引子。
“姐儿饿了吧,奴婢去拿早食……”春荷的话还没说完。
“四姐儿,玉兰来了,说二夫人请您去青秋堂一趟。”外间,有小丫鬟传话的声音。
玉兰,宣王氏身边的二等丫鬟。
夏果皱了皱眉,“这个点儿,姐儿连早食还未用。”
宣芷却转身朝向梳妆台,笑道,“这么大的动静,她也该坐不住了。”
不然,她怎么有理由去青秋堂,好顺水推舟地提出去香山寺呢?
小菊,周氏,都是她扔向西苑的石。
喝着我父兄母姐的血,还妄想事不关己地享着这平安快活的富贵,你们也配?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眼角鬓发不见岁月的磋磨,精致面庞嫩如鲜果,轻缓开口,“给我梳妆。”
……
青秋堂。
宣王氏搁下手中的银箸,擦了擦嘴,这才起身,到了偏厅。
刚到门口,就见宣芷站在门外,也不知等了多久,脸上微微发白,见到她时,还低低地咳了两声。
低头时,便见发髻间一根老气的钗子上挂着的流珠轻轻晃动,“见二婶安。”
宣王氏看着她一副羸弱不胜的模样,目光落在那根珠钗上。看着那虽然款式老旧,却依旧流光溢彩的珠子,忽而想起,这钗子,是她那嫂子陪嫁的物件。
顿时眉头一皱,朝身后责问道:“怎地四姐儿来了也不通禀?!”
也不等身后伺候的下人说话,又对宣芷道,“你也是,让下人去告诉我一声,也省得白白在冷风里等了这许久。身子才好,别又受了风寒才是。快进屋里来。”
若是当真关心,也就该在用过早食日头正浓的时候命人去传。
这个点儿,除了要故意警告和作践她外,还能有什么用意呢?
这隐秘的下作心思,宣芷前世在深宫中不知看过多少回了。
笑了笑,再次俯身,不错规矩地行礼,“二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