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心事

回到定坤阁据点已过子时，陆晴曛和孟青仍是仔细梳理着从暗道带回来的东西，除了对那幅鲲鹏图毫无头绪，账目所涉及的药铺和密函拆解都有了眉目，只需要明日交办彻查就能摸出他们大半的势力范围。

陆晴曛望着那张印着四枚印信的纸张，手中的令牌点了点其中的一块阳刻迅刀门印四字的方印，念叨着：“迅刀门，应当是主攻伐。”

“从密件上的推论来说，确实如此，旨在护卫暗门的运行，所以藏身的范围广泛，我们去的恐怕只是一小部分。”

令牌滑到一旁的印信：“那冥凰门就是那些潜入后院的细作，霓霞楼也只是一个中转的地点。”

“鸠羽门看来就是药门了，那这天蝎门又作何解？”

陆晴曛揉着太阳穴道：“按理说，暗门划分好的机构应该是各自独立的，可这四枚方印分明是握在一个管事的手中，这才轻而易举让我们查到。”

“毕竟暗门藏得这么深，你想一次击破未免太天真了。”孟青将两人写下的手稿整理好，犹豫了一下才道：“只有挖出鸠羽门才可能查清晴山的死，太医院的档案送出去这么久都没有回音，那毒在外面恐怕是没有记载的。”

“也不尽然，这四个部门都不是像是负责暗杀的爪牙，不知道敌人的尖刀在哪，我们还是处于劣势。”陆晴曛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着孟青道：“你觉得迅刀门的人武艺如何？”

“战力远胜御林军，也就武鸣王府的府兵可以与之相较。”

“难怪你连毒都使出来了。”陆晴曛向来直挺的后背，经过两天两夜的不眠不休后终是弯曲了，她趁势往椅子一靠，叹道：“若是对上暗门的尖刀精锐，又该是多么恐怖的战斗力啊。定坤阁和无念山庄，还会有优势吗？”

孟青凝眉片刻才道：“看来你说武举前将暗门挖出来是对的，但也不急在这几日，你先休息，我还要处理后续事宜。”

本来梳理着信息也没觉得多困，听到这话，陆晴曛便忍不住连连打哈欠，摆摆手就绕过屏风往床塌去。她奔波着两天，本就没有孟青那般的体力，于是沾床就睡着了，就连孟青什么时候将东西整理完，关门出去都不知道。这一觉睡得很沉，也没有人敢来打扰，再睁眼的时候已是第二日黄昏。起来后，孟青早已离开据点，只留有字条说怡婷和秋霜会在汇丰楼候着她回府。她也不着急，一个人慢悠悠地去了汇丰楼与人汇合，又懒散地用了膳，等马车从汇丰楼离开已是戊时三刻。

路过西市，陆晴曛突然来了主意，高声叫停了马车。“走，我们去西市逛逛。”

“小姐，可西市都已闭市了。”秋霜边扶着陆晴曛，边往外走。

“也许还有没得及关门的。”

等三人来到西市，大多商铺都已经半掩门口，这是谢客的意思。

“大昭真繁华啊，百姓哪里知道朝局的动荡和凶险，只要能过着平淡的日子，他们斗翻天也算不上什么。”陆晴曛领着两人闲庭信步走在街上，以往还在闺阁，不敢这般抛头露面，如今“已为人妇”，她就更肆无忌惮。

“这西市来过许多次，小姐为何突然有这番感慨？”怡婷虽然不知道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陆晴曛有心事。

“也没什么，就是突然分辨不出什么是百姓而已。”陆晴曛看见远处一老翁担着担子迎面走来，便停下了步伐。“今日是百姓，明日是尖刀，可身份变来变去，总是由不得自己，都是权贵的棋子而已。”

天色已深，沿街的灯笼并没有方池街的明亮，那老翁一个不小心，被砖石绊脚了一下，险些摔倒。秋霜手急眼快，将他扶住，才免他摔了一跤。

“谢谢姑娘，老朽眼花，给你们添麻烦了。”哪怕看不清陆晴曛她们的衣服纹饰，光看样式都知道是富贵人家。他一站定，就立马后退，生怕冲撞了这些权贵，污了她们的华裳。

“老人家天黑看不清路，可你在京都活了这么久，能看得清百姓吗？”陆晴曛浅笑问道，也没多做期待。

那老翁显然是一愣，才道：“我没念过什么书，也不知道姑娘的意思，我只知道我自记事起就只想着明日怎么活下去，京都富贵多，我们这些小人物想的只是明日的口粮，长大了就是一家的口粮。我还记得当今圣上登基的那日，整个京都的人都很高兴，可我跟着高兴后回到家中，还是在想明日的口粮。”

“这话倒是有趣，晴曛受教了。”陆晴曛对着老翁行了一个学生里，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是啊，陆家在乎的从来都是百姓的太平啊！这暗门和武鸣王这两虎相争，最后遭难的还是百姓，那么陆家又该站在什么位置呢？回到淮安，就可以充耳不闻吗？

“你这姑娘，年纪轻轻的，看着也不比我孙女大，怎么老气横生的。我夜深还未回家是为了讨生活，你在这又是为了什么？”他两边的担子传出稀稀疏疏的声音，老翁突然一笑，从里面竟掏出一只毛茸茸的雏鹅来。“小孩子总是喜欢这些东西，送你一只，孩子还是该有孩子的样子。”

陆晴曛一愣，就连她都忘了，自己不过十七岁而已。她接过那只雏鹅，笑道：“入冬了，天气越来越冷，这雏鹅可不好养。”

“是啊。”老翁又担起担子，准备离开。“只可惜家里没有草料喂养过冬，不然这雏鹅哪有大鹅卖得价钱？”

陆晴曛突然想起了萧庚辰，只怕他现在还在院里等着自己回去。她突然来了童心，笑道：“老人家，你有多少雏鹅都卖给我吧。”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不去买丝线绣花，买这么多雏鹅干什么？”

她抬头笑道：“听说大鹅能看家护院，而我的院子时常有疯狗出入，我想多买几只，也好吓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