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书生
进入马车后，秋霜放下车帘，高声道：“出发！”可车子才动起来，就停了下来。陆晴曛并不意外，果不其然就看到萧庚辰掀帘进来，一如初见的骄奢少年郎。
秋霜朝怡婷看去，见她微不可查地摇摇头，边忿忿撇开了头，不再看车内。
萧庚辰也不多话，在陆晴曛身边坐下后就靠着车壁，闭眼睡了起来。说来也奇怪，他虽生在
簪缨世族，也历经沙场和战士同吃同睡，却是一个回了京都就是娇生惯养的金娃娃，以往哪里有过睡地板和马车的经历？
松风只敢在心里嘀咕世子爷今日的反常，面上仍如往常一般，威风凛凛地骑着高马在马车前开路。京都中的百姓看到松风在前，就知道后面的马车惹不得，远远地就给马车让出一条道。陆晴曛挑起车帘，看到街上行人避之不及，不由得轻叹一声。
“并非是我嚣张跋扈，只是京都众人都习惯这般看武鸣王府。”萧庚辰眼皮都不抬，慵懒地舒展着全身，声音里没了往日的气势，柔声细语似是呓语。“他们见我纵马，便自动让出大道，我总不能违背民意不是？”
“听闻你幼时养在皇宫之中，是从边疆回来后才入的王府。”陆晴曛说得无意，却是有心试探。
传闻阳平长公主嫁入武鸣王府后与柳夫人相处不睦，生下萧庚辰后便长居皇宫之中，直到萧庚辰在边陲遇险，被萧弘济救回京都后才入住武鸣王府。更奇怪的是，柳夫人是在阳平长公主嫁给萧弘济之前就已被抬进王府，而阳平长公主是萧弘济以军功之名向先皇求娶的，照理说应该是一对佳偶，可实际上长公主却自愿长居深宫十几年，任由柳夫人把持着王府。而萧弘济分明是偏宠柳夫人，却还要大张旗鼓求娶阳平长公主，其中的纠纷外人不得而知，可萧庚辰却是知道一二的。
萧庚辰依旧闭目养神，眉宇间却有了一丝不悦道：“你想打听什么？”
“柳夫人，看起来不简单。”
“她往你院子里送了两缸鱼，你就想去和她结交？”他语气中的轻蔑丝毫不加掩饰，也不知道是看不起柳夫人，还是在嘲笑陆晴曛对柳夫人的评价。“深院妇人，也就只会送些东西，试图用嘘寒问暖来收买人心。”
陆晴曛无奈地摇摇头，笑道：“你对她的手段还是了解太少了，要她真的只是深院妇人，傅家的事没这么容易解决。朝中举荐傅修齐为首辅的人不在少数吧，他以前可是王府的死对头，而前阵子傅灵宜偏生自甘成为你的妾室，却在许家被你我当众羞辱，这笔帐却被柳夫人三言两语和朱氏化解了，你就没想过其中关窍？”
“朱氏来过王府？”
“听柳夫人说是来讨回月珏的，怎么，这事你不知道？”
萧庚辰勾起嘴角，没了那双凌厉的鹰眼震慑，这抹笑也多了几分洒脱倜傥，他嗤笑道：“武鸣王府的秘密可真是越来越多了，就连我也有没注意到的事。”沉默片刻，他认真道：“她确实不简单，除了能查出她是父王从边塞带进京都的，其他的一概不知。”
“就连姓名你也不知道？”
萧庚辰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和陆晴曛闲谈。怡婷和陆晴曛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将防备二字和柳夫人绑在一起。马车离开王府，就徐徐地向国子监的方向去，穿过大街小巷，远未到下马碑，马车便停在街头不动了。
陆晴曛也不询问，马车停稳后就掀帘下了车。秋霜和怡婷两人都抱着个大礼盒，站在她身后，等着她带头挤进人群。而松风在马上犯了难，以往行人都会主动避让，哪里出现过道路被堵得前行都难的情况？萧庚辰跟着陆晴曛下车，见到这盛况也不惊一愣。
早在巷口等着的齐子安见到有马车停下，就知道是陆晴曛来了，忙赶过来见礼道：“来得可是有些晚了，现在想挤进街巷可不容易。”他对陆晴曛行的是同窗礼，却转脸收了嬉笑对萧庚辰行的是问安礼道：“见过萧世子。”他对哪个亲近，对哪个疏远，通过这两个礼节已尽数展现了。
“是我失算。齐叔到了？”陆晴曛回礼问道。
“收到消息后就告了假，今日更是一早就在此候着了。”齐子安说着话就带着陆晴曛等人往人群里走，向萧庚辰问安后压根就不理会他是否免礼或是作何回应，真的就是敷衍到极致。
萧庚辰直接就气笑了，也难怪眼前这些人看到松风也不让路，感情陆晴曛直接把他们带到书生堆里，自然没人高看他一眼。自从遇上陆晴曛后，他明里暗里都不知道吃了多少哑巴亏，现在这尴尬的局面，难不成要他转身就走？可眼前这些人，天生就是武鸣王府对头，也不知道陆晴曛用了什么办法全都召集到这来，先前竟一点风声也听不到。
虽说如今大昭重武轻文，可到底天下书生都有几分骨子里透出的清高，不像行伍出身的武将皆以武鸣王马首是瞻，但凡有骨气的文儒都是向往先贤的，他们在大昭朝堂上越是被看轻，反而越是瞧不上武臣，冒着仕途不顺的风险也不会去奉承武鸣王府一派。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些书生明明回头瞧见了萧庚辰，却佯装不认识的原因。
相反，陆晴曛和齐子安一路受到书生的问安和避让，他们之间行的都是同窗礼，拥挤不堪的街道走起来也不费劲，没一会就来到人群的最中央，那里设有三尺杏台，齐秋阳站在杏台旁，已褪去官服，和其他人一样峨冠博带，对陆晴曛行的一样是同窗礼。
“辛苦齐叔安排。”回同窗礼后，陆晴曛又是深深一揖。
齐秋阳忙伸手将她扶起，面上的精神气丝毫不输身旁那些年轻书生，朝气蓬勃的模样都快让人忘了他的年岁。他负手而立，甚是欣慰道：“哪里需要我安排什么，听说今日是老师出门的日子，大伙就上赶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