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画舫
伴着香酥语软的哝哝杭州小调响起的，还有能摄人心魄的琵琶音。明明是同一曲苏州小调，却真的存在天差地别的感觉。
孟青倏地站起，循声望去还不忘惊呼道：“就是这个调！”目光所及，是浩瀚无垠的方池，一艘巨大的花船后边跟着无数小画舫，从天际边伴着歌声缓缓前行。孟青连连谈道：“在京都怎么会听到如此正宗的苏杭小调？莫非我是身在西湖不成？”
陆晴曛瞧见宁王在看向花船时，面上流露的吃惊，显然是花船入京的时间提前了，才让他这般措手不及。于是她眼底猫着坏，打趣道：“许是孟公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苏杭的姑娘们闻着味道就来了京都。”
宁王稍稍回神，勉强抹开笑容道：“叶公子说的是，要不然我也没耳福听到这天籁。”
当听到歌声时，高歌之人已经唱到小调的第二段。孟青就这般站着，楞楞地望着花船驶近，等到歌声停了，这才回过头笑道：“宁王殿下刚刚问我西湖一游具体发生了什么，听了这歌声，殿下可想见一二？可把殿下的骨头给唱酥了？”
若是陆晴曛不在场，宁王殿下自然可以就着他的话好好夸一夸这弹唱，只不过男女同席，多多少少他还是放不开，就算是试探孟青也总是会顾着陆晴曛在场，好好斟酌用词。因此，他把杯中的酒饮尽，这才无奈道：“确实令人难忘，怕是宫中的歌姬也比不上。”
“那是自然，不然前朝皇帝享乐也不会奔着苏杭去。”陆晴曛默默将杯中的酒斟满，像是一个局外人，完全没有被刚刚的歌声吸引住。
孟青朝着宁王就告辞道：“殿下恕罪，若晋王殿下只是请我来喝酒聊天，那么我这便算已经赴约了。”
“孟公子这是要走？”宁王不解地问。
“这歌声难寻，美人更是难寻，我今日定要亲自见见刚刚的高歌之人，孟某失礼了，改日再来给殿下请罪。”
陆晴曛也起身道：“我既是跟着孟公子来的，那么也就告退了，宁王殿下慢用。”
宁王本来是想看看孟青当日是不是故意提起花船的事，毕竟他和晋王走得最近，最是清楚晋王的脾性，若是他有意提起，还是以那种引诱的口吻，那便只有居心叵测了。可今日一观，孟青才听到歌声便撇下他离去，完全是临时起意，看来是当真痴迷于苏杭的花魁。
花船进京都的方式不是暗门定的，时间也是由宋子煦掌控的，所以陆晴曛他们有更大自圆其说的空间，就这般轻轻松松地瞒过了宁王。但是从刚刚孟青试探传菜姑娘的结果来看，暗门应该是从方池街撤离干净了，但还是不得不防。
等孟青和陆晴曛来到码头，岸边已经围满不少看客，他们多是刚刚从温柔乡出来的恩客，但也不缺乏前来刺探消息的青楼楚馆主事。好在阮北和秋霜拴好马以后没有直接上楼台，听到歌声后便在暗门占了一个位置。
孟青领着陆晴曛过去，但他们没料到有这么多人围观，就连前面也密密麻麻满是看客，把陆晴曛挡得死死的。孟青没办法，只好让秋霜把人带到了湖边巨石上，自己则是挤到前面，好显得自己有多么殷切。
花船慢慢驶进码头，船舷上也端坐着貌美如花的歌姬，周围舞娘水袖盈盈，随风而动。琴乐声起，伴着红袖翻飞，歌与舞都把岸边的人看痴了。
陆晴曛站在巨石上岿然不动，手中的折扇不断轻摇，就好像是在等着什么。
“孟公子呢？怎么留叶公子一人在这？”宁王领着两名近卫挤到巨石便，朝着高高在上的陆晴曛问道。
陆晴曛闻声浅笑了起来，回头垂眸道：“他把阮北留给了我，出不了大事。”
还能有什么大事？当然是在暗讽汇丰楼刺杀一事。众皇子既然知道暗门的存在，自然对暗门被指派去暗杀陆晴曛也是知晓的。陆晴曛这人才不会放过任何讥讽暗门的机会，果然就看到宁王借着寻找孟青的身影，避开了她的目光。
“看来孟公子是被歌声勾了去，如今是叫也叫不回来了。”
陆晴曛暗自哼笑了一声，不断轻摇折扇道：“别说他，就连我也快被勾了去。回头看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可见孟公子说歌声能把人的骨头唱软这事不假。”
“只是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头。”宁王负手而立，依旧回避陆晴曛的目光。
“谁知道呢，总之，这方池街今后可热闹了。”
穿上的舞姬水袖飘动，伴着歌声扭动的杨柳细腰竟比这水袖更加软，把人的目光都夺了去。琴声减熄，直到声不可闻，爆发出的反倒是岸边掌声不断的喝彩声。
刚刚还在弹琴跳舞的艺妓借着广袖掩面，娇滴滴地退进了船舱。岸边的人看到美娇娘尽数消失，不由得三言两语吵闹起来。可还没搞清楚这人美娇娘去了哪里，就见一风韵尤存的主事再一次领着姑娘们出来，站在船板上看着岸边的众人。只不过那些美娇娘手里都多了一个鲜花篮子，鲜花配美人，更平添了一番风味。
“各位京都官爷好，我们乃是从苏杭一路北上的红袖舫，初到宝地，还望各位赏脸。”
说着，那些美娇娘就将手中的鲜花掷向人群，当然是朝着贵公子方向去的。
孟青接过好几支姑娘们投来的鲜花，笑道：“苏杭来的，恐怕是西湖来的吧！否则哪有这般动听的歌声？”
“公子当真是见多识广，确实是西湖来的，背井离乡，还望公子体恤。”
“背井离乡的美人，我见犹怜，自然是要光顾的。”孟青笑得风流倜傥，就算是和花船老鸨谈笑也不显得轻浮，反倒像是飘然出尘的侠客，是来解救她们的。
“今日初到京都，我们船上的芷艺姑娘愿同京都才子共度良宵。”
岸边的恩客见有人带头，忙抢道：“这位芷艺姑娘，怕是你们独一份的花魁吧！”
花船的主事笑而不语，显然是赞同了他的话。
陆晴曛站在巨石上，依旧笑容浅浅，书香世家出身的她完全没觉得这是污糟场所，但还是冷不防地说了一句：“真巧啊，晋王殿下的帖子，就是邀孟青前来比试诗文，莫不是晋王殿下知道芷艺姑娘今日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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