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曲艺

左手复进，右手滚拂，芷艺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前，就率先弹奏了《流水》中的一小段，流水潺潺，击打在石涧上，引得在场的心生共鸣。她这是在隐喻第三轮比试的规则，那便是要看三人合奏是否能做到高山流水遇知音。

陆晴曛率先迈出步伐，走向芷艺道：“常言道，琴瑟和鸣，既然已有芷艺姑娘抚琴，那么我便弹拨瑟，好为姑娘锦上添花吧。”

其他人不肯回到雅间坐着，反而就这般站在原地看着这江南水乡来的花魁弄乐。

孟青跟上陆晴曛的步伐，苦恼道：“琴箫合奏，最似天籁。只可惜我不通琴曲，只能勉强吹几声洞箫，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芷艺并没有说要合奏什么曲目，那便是看这两人的礼乐教养情况了。等花女为陆晴曛和孟青取来乐器，她再重新将纤纤玉手放在琴面上，左手从七徽滑向徽外，在右手触弦时从徽外复进，带着吟揉，一松一弛，犹如天籁，弹奏的正是一曲《卧龙吟》。

陆晴曛先是轻声切进，而后跟随着芷艺的节奏，弥补《卧龙吟》的萧瑟孤寂，将整个曲调添上一种动人心魄的凄凉氛围。孟青则是以低音应和，又在曲子激昂处转成高调，以描绘武侯的理想抱负。

等到《卧龙吟》最后部分，陆晴曛和孟青都渐缓，先于芷艺停下演奏，只剩下琴声呜咽，如泣如诉，让人听醉了，也听哭了。曲毕，台下的人还是无声地哭泣，船舱内静默孤寂，倒像是谁一张口，就破坏了这份凝重。

芷艺起身，环佩轻撞两声便停下，打破了这份凄凉孤寂。她笑道：“芷艺谢过各位公子抬爱。”说完又是屈膝，朝众人福了一礼。

孟青放下洞箫，率先鼓起掌来，称赞道：“姑娘琴技卓绝，听之如仙乐明耳。”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叫好，刚刚被算计的火气早就不知道消散到哪里去了。

陆晴曛望着沉思中的宁王，笑而不语，只是起身走向雅间。

“我自认为听过京都所有大大小小的乐坊，竟找不出一人比得过芷艺姑娘。”有好事者见自己无缘留下，便猫着坏问，“这两位公子也算得上娴熟，只不过他们演奏的是不同乐器，这胜负如何评定？”

芷艺轻掩朱唇，笑道：“我可并没有说过只能胜出一人啊。”

“这怎么成？”逛花楼的都知道，与花魁共度良宵便只有一位恩客，要不然他人在场，如何谈论风花雪月？

“怎么不成？”芷艺轻轻眨了一下眼皮，娇媚中带着顽皮，看到的人哪敢再反驳她的话，就算她食言，今晚一个不留，大家也都顺着她的意。“两位公子觉得芷艺这般安排如何？”

“自然是姑娘说什么，那便是什么。”陆晴曛停下宁王身边不动，无比宠溺地说到。

孟青也附和道：“我自知曲艺不通，姑娘还肯留我一夜，我已是万般感激了，哪敢说不？”

这时才有人反应过来，既然两个人都留下，那就相当于没人留下，既然如此，不就等于来日他们还有机会？想到这层的忙得意笑道：“如此就恭喜孟公子，和……”这人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心里藏着什么坏主意，得意指着陆晴曛道，“和这位公子，能和芷艺姑娘共度良宵！”

有人听懂了这话的意思，一样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那么我就不打扰各位雅兴，先下船去了，哈哈哈……”

剩下的人一个比一个张狂，连笑声也不遮掩了，就差把心中嘲笑的话说出口：这两个傻子，斗得这么辛苦，最终得到的也只是和花魁对坐一夜的机会而已。

他们想要走得潇洒，可林行首却不由得他们走得这般轻松，她是说过今日免点花茶，可公子哥的支酒与登楼早就在不经意间就完成了，如今两笔银子一起算，他们没笑几声就笑不出来了。又顾着被芷艺看轻，个个几乎是掏光了身上的财物才能下船。

陆晴曛对宁王行礼，无比痛惜道：“只可惜今日徐公子与芷艺姑娘无缘，不然我们三人同来同往，也有个照应，也不至于吃醉了酒，在下船时跌入水中。”

“本就是凑热闹而已，如今观众已散，徐某也该告退了。”宁王最是心细，瞧见她腰间的折扇不见，便问到，“叶兄的折扇呢？可别因为是名家笔墨，就被人趁乱偷了去。”

陆晴曛假装吃惊，摸着空落落的腰间疑惑道：“是啊，我的折扇呢？”

“是不是刚刚投壶的时候，动作太大，弄丢了？”孟青轻啧一声，为她找补道。

“比试前分明还在的。”陆晴曛才不会说这把折扇是有夹层的，里面写着她给这些人的下一步计划，早在投壶的时候，她就趁大伙的目光聚集在壶鼎，她就顺手将折扇投进了一旁的箭筒里，现在应该送到了宋子煦面前。

虽然这个说法十分合理，宁王还是有说不上来的不对劲，他就这般看着陆晴曛和孟青在一堆箭矢中搜寻折扇，不由得就蹙起眉，因而忽略了花女将折扇交给芷艺。

芷艺缓步走过来，轻声道：“不知公子寻找的折扇，可是这一把？”

陆晴曛结果折扇，二话不说展开轻摇起来，笑道：“正是呢！就算找不回来其实在下也没什么损失，左不过是我无聊时草草落下的几笔。”她合起折扇，用来轻轻挑起芷艺刚刚递来折扇的玉手，魅惑道，“如今被芷艺姑娘寻回，这才算得上是无价之宝。”

看到芷艺被陆晴曛逗笑，就连耳坠都是绯红的，宁王终于瞧出哪里不对劲了：这陆晴曛明明就是陆家精心教养出的娇小姐，怎么逛起花楼来也不羞怯，甚至比起其他纨绔子弟还要精于与姑娘调笑？明明和芷艺没说上几句话，却每句都能让她脸红心跳，这可不是姑娘家该有的本事！

陆晴曛见宁王终于把注意力从折扇上挪开，笑着反问道：“徐公子可是想到什么不干净的画面，竟是这幅表情。”她抬手拍了拍宁王的肩，意味深长道，“放心，我们与芷艺姑娘今夜只是品茶聊天，不做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