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风起
黄昏的日光轻柔洒在大地,天边只留有几片绯红云霞。
陆晴曛踏出齐府大门时,凝望余晖片刻,长舒一口气后才登上马车。
总归,她又少了一桩心事,就算日后覆灭,至少齐府一门会得朝中倚仗,不至于被她拖累。
“去医馆。”
怡婷不由得皱起眉头,嘀咕道:“小姐身子未愈,已经劳累一天了,为什么还要去医馆?”
“自然是去接师兄回府。”陆晴曛嘴角挂着一抹苦笑,微微摇头道,“留在京都的人不多,我想去看看。”
“那何苦要小姐亲自跑一趟?”秋霜麻溜地放下车帘,还不忘把马车中备好的披风给陆晴曛穿上,“我可以替小姐去看看啊,我同李婶最熟了。”
陆晴曛无奈地笑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同她解释。
在孟府,陆晴曛还算得上精力充沛。等到了齐府,还要装作精神抖擞的样子,早就耗光了她的精气神。若是回府,她恨不得马上睡一觉。
可她不得不亲自去看看西市的情况,因为那座医馆是无念山庄的落脚点之一,孟青根本没同她说山庄折损了多少人。
哪怕两人的话说开,这件事还是陆晴曛心中的一根刺,她开不了这个口去问,更放不下心,定要亲自去看一眼。
所以面对怡婷和秋霜的不解,陆晴曛选择直接闭目养神。
等马车停在医馆后巷,秋霜直接上前敲门,出来相迎的是李意安。
“小姐来了?”李意安警惕地朝巷口两边探望,等人全部进院,她才将门关上。
陆晴曛有些诧异,问道:“你何时回的京都?齐子安来寻过你几次,哪怕城门重新开放,京都戒严,鲜少有人能够进城。”
李意安眉间略显疲态,但还是怯生生道:“武鸣军封锁京都后,所有人都往南撤,除庄主带人回淮安,大多数都留在苍州待命,我同剑秋他们是最先回来的,只不过在城外耽搁了许久,也就昨日回来。”
陆晴曛顿住步伐,缓慢转身,望着她问道:“所以伤亡如何?”
“庄主不让……”
“我已经知道珏哥珑哥不在了,不必瞒我。”陆晴曛眸光暗淡无光,语气却已经听不出波澜了,“如实回禀就好。”
李意安撇开目光,才喃喃道:“其他方阵无虞,最多是些皮外伤,只不过两位堂主率领的小队,遇上赶来的暗门精锐,他们人数太多……”她话没说完,泪珠就先涌了出来,“压后小队全军覆灭……”
虽然早就料想是这个结果,陆晴曛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眼底闪过一丝怒色,她才轻柔地拍拍李意安的肩膀。
“庄主让我带信回京,我今日登门,小姐不在府上。”说着,李意安颤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庄主吩咐,这封信得亲自交到小姐手上。”
她才回京都,首先要做的事便是找孟青复命,飞鸽传书的内容有限,她需要原原本本将当日的行动复盘给孟青。等她寻上武鸣王府,陆晴曛已经去了孟府,两人便错开了。
信件上的内容简单,不过是据实说明了山庄的伤亡情况,隐去了孟珏孟珑逝世的消息。半真半假,若不是陆晴曛窥见真相,当真看不出古怪。
最末尾才是孟琸语重心长地劝解陆晴曛,无他,是和孟青一个想法,让她不要归咎在自己身上,让她放开手去做事。
陆晴曛看完后,百感交集。信件是不能留的,她迈着沉重的步子进暗室,第一件事便是把信件焚毁。
望着在空茶盏中渐渐熄灭的火焰,她沉声道:“你把当晚发生的事,仔细说与我听,我要听真话。”
李意安点点头,把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等秋鸿拿着卷宗过来,陆晴曛又细细同他推断一遍医馆掌握的线索,结论就是:太医院很有可能存在铁鹰卫的人,鸠羽门不会只存在于市井。
“我昏迷时来过不少太医,难不成昭帝已经察觉了?”陆晴曛眉头微蹙,望着怡婷道,“那天的情况你还记得吗?”
怡婷摇摇头:“那天太过混乱,太医来了也没人敢搭脉,后来又来了女侍医,没瞧出端倪。”
陆晴曛扶额向后靠在椅子上,叹气道:“武鸣军封锁前,曾发信皇城。昭帝把我遗忘在一边太久,倒让我难安啊。”
秋鸿苦思冥想半天,才道:“兵来将挡,就算有人指认你,没有实证,昭帝是不会轻易相信的,最多是防着你。”
“也是,不然他怎么肯放任我在武鸣王府里这么久?”陆晴曛起身,望着窗外暗下来的夜空,缓缓道,“传信孟青,已经查实的鸠羽门和迅刀门据点,不必再派人盯着,直接拔除。”
她迈着莲步没入黑夜,念叨着:“要趁铁鹰卫没成型之前,尽快折损它的羽翼。”
李意安抱拳称是,眼中寻不到往日的柔情,反而是冷得刺骨的戾气。
马夫赶着马车等在后门,秋鸿翻身上马,等着出发。
可陆晴曛才掀帘上车,就身型一顿,小声问道:“阿昇,刚刚你把马车停哪里了?”
阿昇作为车夫,为避人耳目,很少与陆晴曛对话。见她主动问起,便恭敬回道:“就在前面的死胡同里,可有什么不妥?”
“这么大的血腥味,你闻不到?这么大的人进了马车,你也没发现?”
锵——
秋鸿与秋霜同时出剑,瞬间就把马车围住。
陆晴曛虽然没看清是谁,但躲在车厢里的人浑身是血,就算没人护卫,也上不到她。于是,她抬手制止要跳上车的秋霜,冷声道:“师兄,你来。”
对方是名男子,不管是敌是友,如今戒严的京都发生这样的事,都不会是小事。
秋鸿警惕地上了马车,先是搜了全身,卸他的短刀,这才肯为他搭脉。片刻后,他回头望着陆晴曛道:“重伤,还活着。”
陆晴曛慢慢凑近,小心翼翼地把那人的脸扶正,借着怡婷递来的灯笼才将人看清,她诧异道:“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