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买醉
茶楼包间的三人,有人磕着瓜子,有人品着新茶,还有人折扇轻摇自在看戏,但都带着笑意目光死死盯着贡院前乱作一团的人群。
他们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换句话说,这根本就是陆晴曛一手安排的。哪怕日前她在萧庚辰面前勉为其难地同意提前开宴,也是为了造势而已。
从孟青进京都开始,陆晴曛就不断踏着各路人马为他造势,萧庚辰也好,演武场也好,她算准所有人的心里,让一切都变的理所当然。
在汇丰楼,她是故意挑起武举人之间的斗争,因为带头闹事的本就是定坤阁的人。她算准孟青出手后,萧庚辰会狂妄到下场和不把武鸣王府的人单挑,于是,她毫不客气地踩着萧庚辰的威名,让孟青一战成名。
演武场上,她知道皇室会派人接近孟青,所以故意制造了一场输赢至今都没定论的赛马,好让孟青在京都名声大噪,从未减少谈论他的热度。就连孟青与京都公子哥结交,也是陆晴曛授意齐子安做的。
陆晴曛为的就是一步一步,让孟青参加武举,会进殿试,会得一甲的想法深入所有人心中。所以昨天“提前”摆上的庆功宴,因这些而变得即为合理。哪怕百姓和权贵都往方池街涌去,也没人质疑一句:还未放榜,此时开庆功宴是否为时尚早?
只有茶楼包间中正在看笑话的人,至始至终都知道今日的榜文上不会出现孟青的名字,甚至连考官争论的余地也没有。
围在贡院门前的人,早就忘了自家是否中榜,光是孟青落榜四字,就已经足以让他们觉得天塌了。震惊有之,暴怒有之,吵吵嚷嚷地,全在为孟青鸣不平:孟青都不配不上榜,其他人谁配?!
而当事人本人此时正拍拍手,好把手上碎末除干净,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道:“走啦,买醉去!”
陆晴曛饮了几口热茶才道:“不急。”
此时孟青和秋鸿已经起身,闻言便不着急走,齐齐靠这窗沿。这消息犹如惊天巨雷,突然炸响,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消息很快就传到每个大街小巷,有人不信,便要赶过来自己确认。
底下的人越聚越多,虽然他们神态各异,可看久了也会腻味。孟青便问道:“还等什么?”
陆晴曛也不解释,只道:“再等等。”
愤慨变成争吵,吵得耳朵疼。原本以为这已经是鼎沸了,楼下的人群却突然爆发更尖锐刺耳的声音,转而人群便散了!
孟青靠着窗沿,下巴微抬道:“行啊!连皇榜都敢撕!”
陆晴曛放下茶盏,悠然起身道:“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心中所认可的,这榜文明显与他们的期待不符,哪是皇榜又如何?”
“法不责众,上去撕榜的不止一人。”秋鸿迈开步子,说话的声音冷得可以凝冰,“没有这些顾及,就算践踏皇室的脸皮也没有关系。”
孟青转身跟上他们的步子,还不忘鼓掌道:“而这,这是开始!”
京都如今有多混乱,他们并不关心,也知道不会有人来嘲笑孟青昨日大摆宴席的事,但戏还要接着演。落榜失意,酩酊大醉一场就极为合适。
所以这行人出了包间便收敛笑意,佯装面色沉沉地骑马往方池街去。
林行首虽知道他们会过来,但榜文的事让她心惊,在见到人时,都忘了原先说好的客套话:“孟公子这是?”
陆晴曛轻咳一声,打断她道:“林行首,不知今日可方便为我们备个暖阁?”
原本应该是林行首主动拒绝的,如今倒让陆晴曛问出来了。收到提示,林行首也回了神,为难道:“真是不巧,今日红袖坊有贵客包场,不方便接待外人。”
孟青见方池街人来人往,不少人认出自己,便长叹一口气道:“如此,我们换个地方就是,今日的酒,怕是再名贵,我也尝不出个好歹来。”
陆晴曛假意拍他肩头安慰道:“孟兄此言差矣,好酒美人若是缺了,如何能慰藉你的失意?”
“公子勿怪,这红袖坊不方便进去,林娘我可以破例为各位公子设宴。”林行首虚指方池水面,笑着问道,“各位公子可别忘了红袖坊是怎么进京的,只不过芷艺姑娘会不会过来,我得去问问她。叶公子,不知这样安排可妥当?”
本就是提前串好的台词,陆晴曛笑着便应下。
只不过方池街之前出过命案,除了林行首这里还保留着画舫花船的项目,别家已经不做这个营生。加上现在还是白天,离夜幕尚早,整个方池上也就只有他们这一艘花船而已,就像是孟青他们毫不遮掩地告诉所有人:孟青落榜失意难过,正在此地买醉呢!
红袖坊内,哪怕贵人包场,芷艺作为花魁也是可以选择避而不见的。台上的歌舞换了不知多少次,终于触怒了软座上的这位贵人。
他把酒杯砸向舞台,撞碎在围栏上,霎那间丝竹之声与水袖舞全都停了下来。喧闹的红袖坊静得连隔着一条街的方池水声都能听见。
林行首挂着标准的笑容,走过来赔罪道:“这些歌舞可是入不了贵人的眼?”
那人半靠在软座上,眼里凌厉的寒光像是淬毒的利刃,薄唇一碰,发出低沉而带着压迫的声音道:“听闻此地有人能作《梦回醉暖》?”
“原来贵人说的是芷艺姑娘……”
还没等林行首把话说完,那人便用眼光示意跟着的属下把备好的金锭放在桌上,足足六百两!
“贵人有所不知,我家的芷艺姑娘颇为清高,不是这些能打动的。”林行首微微摇头,丝毫不为所动,“贵人当初只说是包下红袖坊品鉴歌舞,如今点名要见芷艺姑娘,这让林娘实在为难。”
那人眼睛微眯,散发出的压迫感让身边的属下都悄悄后退一步。
林行首继续道:“若贵人真要强人所难,林娘也不会轻易顺从。”
“你是什么身份!也敢这样同我们爷说话!”刚刚递金锭的人得了授意,怒喝道,“若是不把那个芷艺叫出来,先前有过血洗方池街,那今日便会有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