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疑云

宸王一路北上，既有昭帝的圣旨在手，又有宁王暗中疏通，在他到达武鸣军驻地前，可谓是顺风顺水。可刚到武鸣军驻地，他就反了难。

武鸣军封锁战区，上至将军，下至百姓小儿，人人腰间都系着一条白布条，显然是在吊唁萧弘济。光从士兵不让他们入关来看，宸王的脚程还是没有宋子煦和训教司的速度快。

在救下龚云和苏方一行后，宋子煦仍要北上打通消息网，以保证京都能掌握最新消息。而萧庚辰给训教司下的是死命令，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抵达北境。

后来陆晴曛命人跨马加鞭追上他们，在手信里将昭帝在京都给萧弘济泼的脏水都写得清清楚楚，所以整个北境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十分地不待见宸王一行。

宸王不像晋王习武掌兵，在面对战场杀伐之人时，哪怕他手中有圣旨，也不敢大声吆喝。只能一个劲儿地催促道：“这个地方的长官呢？怎么还不来？就这么晾着本王，我看你们当真是要反！”

守着路障地士兵轻蔑道：“将军事务繁杂，暂时还不得空。况且我们目不识丁，认不得几个大字，你说那是圣旨，就是圣旨了？”

“你！强词夺理！”宸王气急败坏道，“就算认不得字，黄绸龙纹也不认得？”

“我粗人一个，从没有见龙纹的机会，更沾不上皇帝信物，自打进武鸣军的第一天，就只认得武鸣王府的纹饰。”

宸王这才意识到自己强揽下什么苦差事。要是武鸣军这么好治理，昭帝早就把兵权拿回来了。这根本不是除去萧家一门的问题，而是就算没了萧家，也不见得武鸣军会听从昭帝的命令。

离京前，昭帝私下用铁鹰卫主司印信和天音门印信给宸王密信，为的就是让他进入武鸣军驻地后，能联络上铁鹰卫暗桩，好协助他把萧弘济叛国的罪名做实。

可如今倒好，他们就被拦在门外，连门都进不去。对方还一副不怕昭帝治罪的模样，就算宸王要硬闯，也拼不过士兵啊。

他们就这样被晾在门口三天不放行，薛侯才肯现身赔罪道：“宸王殿下久等。”

“薛侯。”宸王见到他就像是见到救星，忙扶他起身，连行礼都免了，“这方驻地的主帅是何人？怎么还不来请罪？”

薛侯笑道：“是小詹将军。”

“小詹将军。”宸王喃喃地重复着点头，怒火都灭了大半，“小詹将军是詹池最得意的儿子，家生的奴才，自然对萧弘济忠心不二。”

“宸王慎言。”薛侯好心提醒道，眼底却是刺骨的寒意。“小詹将军如今负责整个北境的第二防线，又要协同榆林关，不待在驻地也是常有的。”

宸王心中窃喜道：不在才好。但他面上仍不显露，恭敬道：“侯爷先安排本王入关，这些日子就有劳侯爷留在本王身边，协同调查肖翊主控武鸣王叛逃一事。”

先前他碰到硬钉子，现在自然要抓壮丁，只要薛侯跟在他身边，其他人至少不会明面上为难他。

可这都是宸王自己的臆想，成功入关后，他很快就发现薛侯是只老狐狸，总是在不得不出面的时候才会露脸，否则就由着士兵对他阴阳怪气。就算薛侯出现也是和稀泥，哪怕士兵或小将再如何对宸王出言不逊，薛侯也只是训斥几句，根本没有要罚的意思。

如此，宸王彻底沦为伙夫都能欺负的对象。

然而更糟糕的还不至于此，在宸王依照昭帝的吩咐，在军营暗处留下记号后，暗桩根本没有反应。他左等右等，根本找不出所谓的暗桩来接应。

于是，他只能一路北上，尝试在各个军营中留下暗号，可是结果都是一样的。

东边不亮，西边亮。也吉公主跟着宸王抵达榆林州后，站在坍塌大半的墙垛上都能看到瓦剌大军，她第一次提出要带着世子回草原。宸王想起昭帝交代他的另一件事，便笑着答应也吉公主同去。

在武鸣铁军的注目下，宸王拄着王杖，身后跟着怀抱小世子的也吉公主，一步一步往瓦剌大军去。

有人恶狠狠地啐道：“晦气！老子拼着脑袋守下的疆土，这孙子拄杖是要去求和吗！”

“哼！窝囊东西！”

“王爷这辈子一身的伤痕，如今连命都丢在战场上，居然就换给这种孬货在京都作威作福！”

不少人附和着，还故意扯着嗓子叫骂出声，生怕宸王听不见似的。可是这些并没有让宸王放缓步伐，他坚定地走向瓦剌军营，心中不断自我安慰道：“只要说服大汗强攻第二防线就好了，围魏救赵，这场争端很快就结束了。”

再也吉公主亮明身份后，瓦剌大军很快就放行，还派专人护送他们回王帐。这待遇，和武鸣军相比简直是天壤地别。

“父王，兄长！”这里没有皇室繁冗的规矩束缚，也吉公主抱着小世子欢快地冲进王帐，俨然变回曾经那个草原上最自在的小公主。

她埋头在大汗怀中，哭诉道：“父王，是女儿错了，不该任性的。”

浩海达王子把手搭在膝头，含笑道：“回来就好，上次哥哥走得匆忙，不然定要带着你回来。”

宸王自认为没亏待过也吉公主，见到这个场面，明显愣在原地，都忘记行礼请安。

也吉公主从大汗怀中探出脑袋，看着宸王冷冷地笑道：“那时兄长劝我离开京都，我不相信兄长的话，不肯走，现在才知道被骗得多深。”

“王妃这话从何说起？”宸王不安地问道，“自你嫁入王府，我们不是一直举案齐眉吗？”

浩海达懒散地撑着脑袋，手中把玩起锋利的匕首来：“举案齐眉？唱戏听曲，还得看你们大昭人的本事啊！”

“我过去被父兄宠得愚笨，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也吉公主的眼角还挂着热泪，朱唇却笑得魅惑，她狠戾道，“如今醒悟，倒也不算晚。父王，快下令杀了他！好解我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