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昭武

借着昏暗的烛光，陆晴曛不忍地看向愣在原地的萧庚辰，双方都说不出话。

烛芯噼啪炸响，萧庚辰望着自家族谱上的文字，压抑着嗓音道：“难怪父王会把九龙监国金杖和免死金牌就给她。”

“我看未必。”陆晴曛一手拿起烛台，一手拉着萧庚辰走下祭台，开始辨认棺木上的文字。

萧庚辰在来的路上就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残酷的事实还是让他一时间接受不了。他见陆晴曛认认真真辨认斑驳的碑文，不解道：“你在找什么？”

“找证据来印证我的猜测。”陆晴曛想也不想道，“这件事我早就想做了。”

“你看。”她突然指着一具棺木的沿口处，头也没回地撤了撤萧庚辰的衣袖，示意他仔细看。

萧庚辰将手中的烛台逼近照亮，果然看到棺木上蹊跷，皱着眉道：“这是新添的痕迹，近期有人打开过。”

这具棺柩中躺着的尸骸正是第一任武鸣王萧彧鸣的，因为停放的时间最悠久，通身满是岁月留下的斑驳。因此要是被重新打开，这棺木必会留下痕迹。

萧庚辰突然心下一沉，下意识地看向陆晴曛，突然生出不详的预感来。

“走。”陆晴曛没多做解释，牵着他的手就要往外走。

“去哪里？”

“柳夫人死前曾提到尚方宝剑，说是能护你一命。”陆晴曛若有所思道，“可要是尚方宝剑当真在武鸣王府，他们没道理瞒着你，尤其是启出九龙监国金杖之后。”

换句话说，柳夫人是抱着必死的心态进宫的，她在京都里势弱，只能用自己的性命威胁昭帝不能轻易对萧庚辰下手。那么，她进宫前没和萧庚辰提起尚方宝剑的去处，就只能说明她也不知道，只能在她死前唬住昭帝。

可惜昭帝也不知道尚方宝剑在哪里，后来宸王相继出事，他本人也被宁王控制住，便只能先按下不表。否则若让宁王闻到消息，他要散出铁鹰卫去寻找，尚方宝剑落在他手里，还不如就这样悬着，拿来保萧庚辰一命。

等两人出了地宫，萧庚辰一直被陆晴曛领着走，不出意外，果然是往皇家陵园去。只不过皇室仪制森严，品级与安葬规制密不可分，再加上皇室几百年来子嗣繁茂，大大小小的陵墓就有不少，还有散落在其他山头的陵园没被囊括其中。

只不过这一次陆晴曛并没有多费功夫，因为她要去的是皇陵中最大的陵墓——开国始祖爷高霁的地宫。

萧庚辰略微吃惊道：“你疯了？”

“怕了？”陆晴曛回头望了他一眼，轻笑道，“实不相瞒，我们的人早就进来过，所以……”

话音未落，她已经伸手在悬挂于地宫正中央的画像后边扳动机关，声音略微发涩道：“所以我们的人早就查过这里的机关密室。”

萧庚辰轻哼出声，似是恍然大悟道：“难怪你们的消息如此灵通，想旁人认知之外，行旁人之不敢想。”

“还有空管我？”陆晴曛挑眉道，“看来你的接受能力不错嘛，这么快就平复心绪了？”

萧庚辰无声地苦笑，牵着她的手就下到阴冷的地宫。毕竟是最威严的皇陵，下地宫通道的过程并不算畅通无阻，好在萧庚辰尚武，陆晴曛机敏又通晓机关之术，两人有惊无险地到抵达地下。

停放棺柩的地宫宽阔而气派，四周摆满陪葬的金银器物。若是盗墓贼下到这里来，只需要挪用一点，就能几辈子安享富贵，只可惜眼前这两人都是世族大家尽心教养出来的儿女，根本没正眼瞧过这些世俗之物。

萧庚辰径直走到棺柩旁，自觉地看向陆晴曛，问道：“打开？”

“打开。”陆晴曛笃定道，却还是下意识地观察起棺板处是否有被打开的痕迹。

若是昭帝先他们一步呢？幸运的是，棺柩上已覆盖上厚厚的灰尘，就连上面雕刻的花纹都几乎看不来。

放眼天下，敢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的人，也就只有她了吧。

萧庚辰得了陆晴曛的准话后，也不多问，先是对着棺柩行君臣大礼，便用尽全身气力去推开这被钉死的棺板。

烟尘扬起，棺柩中却没有散发出异味。

两人不断用袖口扇风，等烟尘散去行过大礼后才敢靠近。

“果然。”陆晴曛月眉长舒，语气轻快道。

棺柩中的冥器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暗淡，就连尸骸也开始变得蜡黄，唯有放置在白骨胸前的宝剑还是熠熠生辉，仿佛重新锻造出来的一般。

“臣女冒犯，始祖爷若是要降罚，尽管冲着我一人来就好。”

“你要做什么！”萧庚辰和她面对面隔着一个棺柩，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陆晴曛已经将那柄宝剑拿在手上。

“都说偷盗冥器会被诅咒，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连累你。”

萧庚辰好笑道：“棺木可是我开的，始祖爷要罚，我们两个都跑不掉。你直接拿在手上，就不怕有尸毒？”

“毒？”陆晴曛轻笑出声道，“我分辨不出来的毒药，可都是叫不出名字的。”话落她才反应过来，撇开目光道，“你瞎担心什么。”

她用力拔出宝剑，上面果然刻着“昭武国威”四字。剑刃上大大小小的六个豁口，听闻都是萧彧鸣在战场上拼出大昭国土时留下的勋章。

始祖爷为感念萧彧鸣开拓疆域的功勋，在建国时，特意将这柄宝剑奉为国宝，成为大昭唯一的一把尚方宝剑，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统治权。

陆晴曛借着豆大的烛光，细细打量着出鞘肃杀的尚方宝剑，若有所思道：“柳夫人对昭帝说的话，也不尽然是在诓他。尚方宝剑出自武鸣王府，始祖爷驾崩后，为保住武鸣王府不可动摇的摄政王的地位，同时将金杖赐给武鸣王也不奇怪。只不过……”

“只不过先祖虽不善弄权，却知道金杖金牌对王府来说都是免死保障，也是催命符咒。”萧庚辰再次对着棺柩行大礼，慢慢封好棺板道，“况且先祖与始祖爷不仅仅是君臣之谊，将尚方宝剑随始祖爷入殓，算是先祖的心意吧。”

“你还是没想明白。”陆晴曛无奈地叹口气道，“难道这江山天然就是高家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