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 换帅

大雪纷扬而下，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将沧江两岸披上一层厚厚的银装。就连那不断翻滚向前的浪花，到日暮时分也有了凝滞的迹象，像时光放缓了脚步，天地间所有事物都归于平静。

在日夜交替的掩护下，孟青带着小队在沧江冰封前，悄悄横渡江面。为遮掩行迹，他下令所有人上岸后沉船江底，只能算准沧江被冻牢固后才返回军营。

这行人渡江，一为召回覃金猛，二则是孟青打算佯装齐国太子派来刺客，故意激化谢钊与太子之间的矛盾。因而在上岸后，他们便分头行动，其中刺杀任务是孟青自亲带人去办。

可不料齐国太子来得竟比孟青快，他并没有跟着大军长途跋涉，而选择轻骑快马，带着心腹早一步赶到齐军军营。等孟青悄悄摸到主帐，太子谢逸已经和谢钊发生了争执。

“削爵幽闭？”谢钊的声音尖锐而响亮，是骄奢少年郎藏不住的气韵，他大声质问道，“就算此役战败，父皇也没有问罪我的理由！况且……”

“够了！”一声厉喝打断他的话道，“圣旨已下，九弟还是认命吧！乖乖领旨受罚，还能保你母妃一命。”

谢逸轻哼一声，鄙夷道：“否则就凭华贵妃这些年在后宫中目无礼法，屡次冒犯母后，她就该一条白绫赐死。”

“难不成你趁我不在国都，发动兵变了？否则父皇怎么会下这样的旨意！”谢钊疑惑道，却不甘心地将手中圣旨往身旁扔去。

那卷圣旨已经展开，可他力道之大，竟让那本该轻飘飘的圣旨在主帐围壁上砸出响来。

孟青本想抽身离开，但军营中突然发生的骚乱，为了不被齐军发现，他只好藏身在主帐后面的草料中。原本他并不关心齐国夺嫡的，因为无论齐军的主帅是谢钊还是谢逸，他们都不会放过这个时机出兵侵蚀大昭。

可就他所知，齐国国主偏爱稚子，所有皇子中只有谢钊手中握有兵权。他怀疑太子发动兵变，那必然会涉及到齐军的兵力分配问题。于是，孟青只好凝神静听。

“父皇色令智昏，自华贵妃进宫后就纵容外戚掌政，如今更是不分嫡庶尊卑，让九弟一直骑在本宫头上。”谢逸淡然地说着往日遭受到的不公，语气像是在说其他人的故事。

他轻啧一声，似是惋惜：“父皇鬓发花白，哪里还分得清祖宗礼法？因而在不久前，父皇在文武百官的劝诫下，已经宣布退位让贤了。”

“让贤？”谢钊发笑着反问道，就算隔着营帐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不甘心。长剑锵地一声出鞘，他高声道，“太子谋反，胁迫主君，凡是我大齐军民，皆随本王勤王护驾！”

有不少精兵听令涌入主帐，可太子谢逸并不是孤身前来的，就算两方正面硬碰硬，也不见得谢逸会吃亏。

“谢钊拒不接旨，藐视君威，此则一罪。”谢逸云淡风轻，根本不在意身处险地，自顾自道，“假借勤王之名，行谋反之实，此则二罪。”

“无论是其中哪条罪名，削爵幽闭都是轻的。”他轻笑出声道，“至于九弟不敬太子，御前失仪的罪名，本宫就不与你计较了。”

“想治我的罪？”谢钊疯魔般地大笑道，“我手握二十万兵马，如今你就在我跟前，就算你带着十五万兵马过来，你也不该先行一步。皇兄若想治我的罪名，不如先想想要怎么活着走出这个营帐！”

“三十五万，怕是不止。”孟青忍不住在心中嘀咕道，瞥眼还能看到整个军营已经点燃无数篝火，将黑夜照得透亮。他轻声吩咐阮北道：“去打探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本宫进来时，九弟特意下令屏退众人，如今只高呼一声就能涌进来这么多人。”谢逸坐在主帐主位上，毫不慌张，正用手撑着脑袋像是在听戏一般闲情雅致。“莫非屏退护卫是假，借机部署精兵刺杀本宫才是真吧？如此，九弟的罪名又多了一条。”

他哼笑出声道：“血债血还，这本宫可不能大度得不与你计较。”

“死到临头，你竟还笑得出来？切莫忘了，待会儿到阎王殿，也要笑得这般畅快！”

“你们也是这般想的吗？”谢逸没理会他的话，毕竟谢钊向来没把他这个东宫太子放在眼里过，偏头用目光扫过所有将士的脸问道。

见无人回应，他便语带诱惑道：“归顺新君，还是继续助纣为虐，本宫只给你们一次机会。凡是举刀不放的，按谋逆论处。”

他没说识时务的会有什么奖励，但却清清楚楚地摆明支持谢钊的不会有好下场。

本着速战速决的想法，没给这些人思考的时间的，反而是谢钊。他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一剑刺穿预后退一步之人的胸膛，用行动代替语言下令。

鲜血溅在地毯上，氤氲出一朵耀眼的红花。那直挺挺的身躯还没倒地，其他人就已经提刀冲上去，刹那间就和太子的人马厮杀在一起。

孟青略微回神，轻叹道：“皇室显赫，却是这人世间最凉薄之人。”

他没有把心中的担忧宣之于口，却把这颗种子深深埋在心里。

今日陆晴曛举所有资源人脉，力保萧庚辰承继武鸣王之位，又安排孟青等人辅佐他稳住军权。实际上，便等同于陆晴曛在全力支持萧庚辰与皇室对垒，支持他颠覆皇权，自称为帝。

如今还能称赞萧庚辰一句至情至性，可来日呢？

帝王凉薄，他若为帝，难道就能跳脱皇室的诅咒吗？届时，无论是陆晴曛，还是孟青，恐怕都没办法再像今日这般随心选择脚下的路。

“少爷，军营为包围了，现下外围已经交锋上了。”阮北匆忙跑回来，都没留意到孟青脸色难看，“我们先想办法撤出去吧？”

“走不了了。”孟青听见纷杂的马蹄声逼近，皱着眉头道，“难怪谢逸如此有底气！”

话音未落，一行轻骑兵已经破开齐军外围，直接冲主帐而来。

为首者大笑着高声道：“谢逸，你输了！切莫忘了与我说定的赌注！”

孟青倏地掀开草垛起身，满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远处的黑影：那分明是萧庚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