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 提醒

“帘下红妆？”萧庚辰喃喃重复着，饶有趣味地琢磨起这个新鲜词汇，估约着秋鸿不会拿大补的好东西给高旭服下，便笑出声反问道，“该不会是半身不遂，终身不治的灵药吧？”

孟青把玩着信折，知道这是苏方誊抄给他的密信。见手下办事越来越有章法，他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自然愿意为萧庚辰解答几句：“美人坐高阁，帘下梳红妆。”

“听闻齐国百姓教养女儿与他国不同，以女子不在外抛头露面为德。”他突然轻笑一声，嘲讽道，“有趣的是齐国重商，商贾常年流转于各国各地行商，本就需要抛头露面才能做成生意。”

萧庚辰不解道：“这同秋鸿下的毒有何关系？”

“正因为齐国有此风俗，那些女儿家早早就被父母关在绣楼中，生活所需都得靠他人送上高楼来。这些娇小姐在出嫁下绣楼前，终日脚不沾地且不见阳光，更别说能迈出垂花门一步。”孟青自顾自道，“所谓帘下红妆，便是能把人变成关在绣楼中的金枝玉叶。面若红妆怯还羞，手无寸力笔难提。终日只能躲在帘幕后，吃喝拉撒都得他人精心伺候。”

他笑着用手指掸了一下信折，补充道：“上面说新帝积劳成疾，需要静养月余，实际上他的症状只会比外出的更加严重。”

“太医院最不缺医家圣手，但昭帝仍需要罢朝月余化毒。”萧庚辰半是猜测，半是肯定道，“莫非这帘下红妆并非无解，而是难解？”

“识得此毒的人都会解，照着医书商的药方抓药煎药，再配以针灸走穴，绝无留下后遗症的可能。”孟青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颇有幸灾乐祸的味道，“药方与走穴都不复杂，就是要持续七七四十九天，并且毒素不会随着疗程每日消减，非得等到最后一天才能康复。”

帘下红妆少见并不是因为这毒难解难治，而是这毒实在是有些鸡肋，很少有人使用。因为帘下红妆既损害不了他人健康，顶多是耽误中毒者的时间罢了。与其他毒药相比，使用这个药倒显得是在恶作剧。

但孟青知道秋鸿是出于报复的心思，才对高旭使用帘下红妆。高旭把陆晴曛囚成金丝雀，秋鸿就让他也尝尝同样的滋味。新帝登基，高旭最头疼的便是精力不够用，不能在掌控朝政和防备武鸣王府两者间找到平衡点。

秋鸿选择在这个时间点下药，无疑是将帘下红妆的效用发挥到最大。最重要的是高旭新任上位，正是在铁鹰卫和朝堂上树立威信的时候，秋鸿将他直接毒成娇小姐做派，无疑是在折辱他的自尊心。

萧庚辰望着被苍鹰驱赶离家，只能在空中不断盘桓飞翔的群鸟，突然在心中生出一丝庆幸来。他与陆晴曛他们打交道已经有一段时间，也有来有往地相互算计过，他知道对方的行事风格，自然会感念他们对自己手下留情。

“不过话说回来。”孟青猝不及防地调转话头，手在怀中摸索着道，“王爷是忘了离京前与我们说好的约定？”

话音未落，他已经从怀中拿出一只雕琢巧致长匣，白檀木雕琢着猛虎出山图，散发出阵阵清香，在开口处还贴着一张封条，上书“晴曛亲启”。封条完好无损，却已经被定坤阁拦截下来，转头就送到孟青手上。

萧庚辰在收到荷包后，果然耐不住性子，半是试探半是疏解思念之情，还是背着孟青他们试图私自联系远在京都的陆晴曛。

他是交待松风亲自去办的，料想松风自有办法联系上秋霜，只是他低估了定坤阁的能力。见封条还在，他轻笑出声接过长匣，状似无事发生道：“秋霜是晴曛身边的人，自然也会被盯死。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这长匣怕是连京都的大门都没能进去吧？”

“秋鸿并不知道这只长匣的存在。”孟青怕他分心，在他出征前特意从苏方例行送来的东西中藏起这方长匣。他轻挑眉梢，提醒道，“若他知道王爷所作所为，怕是违背晴曛的嘱托也要杀你陪葬。”

“玉石俱焚，那不至于……”话才说到一半，萧庚辰就反应过来他话中的含义。

秋鸿师从左经业，是在太医院中都难找出能与之匹敌的医家圣手。医毒不分家，他自是通晓如何识毒用毒，再加上他身上的功夫能与孟青匹敌，想悄无声息地夺走萧庚辰的性命轻而易举，惹怒他哪里会到同归于尽的地步？

那么秋鸿要萧庚辰陪葬，自是为他人殉葬。

“王爷当我们的警告是耳旁风，我却不能置之不顾。”孟青的声音突然冷下来，虽嘴上说是在提醒，但其实更像是在警告萧庚辰，“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为什么？”萧庚辰质问道，“晴曛的确是只身留在京都，她隐于幕后操纵一切也能理解。可为何说我若私下联系她，便是在害她？难不成你们的人还能暴露她的位置？除非……”

他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孟青的一举一动，正如雄鹰在空中悬停不动，锁定着地面上的猎物，试探性道：“除非她置身险境，受制于人，若同外面有任何联系都是在挑衅对方。”

孟青迎着他的目光，不让分毫，突然浅笑道：“王爷多虑了，只因晴曛喜静，近来病重不便旁人搅扰。”

他目光下落，盯着萧庚辰腰间极为显眼的荷包，反问道：“王爷为何要随身戴着这只秀气的荷包？”目光上下打量着萧庚辰一身鸦青劲装，他补充道，“实在不配。”

一语双关，让本就敏感的话题顿时变得激烈起来。

萧庚辰也不怒，只是笑嘻嘻地看向渐渐被吞噬的天际线道：“佳人所赠，不敢负其心意。”

孟青想到这荷包可能是陆晴曛有意在捉弄他，竟没忍住笑出声来。

萧庚辰斜睨一眼，继续道：“你们瞒着我也罢，或是对我开诚布公也罢，我都无所谓。”

“我知晓自己的使命，肩上所负重担不能被任何事影响前进的步伐，就算晴曛现在身处险境，我也只能一往直前。”他顿了顿，继续道，“只有等。若她等不到我回京，那便换我等她来。”

“等？”孟青不屑道，“你当高旭是吃素的？还是你当他为武鸣王府游走各方只为了赢得美名？”

既然萧庚辰猜出大概，知道陆晴曛现在受制于人，他也不在乎多提醒他一句：“等是等不来的，你只能靠抢！江山要抢，贤名要抢，你看中的一切都要抢！这就是以武立国的大昭，自开国起就有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