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 承情

一旦孟青被授予军职，品级、权力范围和责任都将有明确的边界。他逾越不得，其他人更僭越不得。

想到自己在外人眼里为武举出身，是先帝钦赐的披红状元郎，在金殿受封后一样是无官无职的，他不禁自嘲地发笑。

显然，先帝和萧庚辰所赋予他无官无职的含义是截然不同的。一为怀疑试探，一为信任重用。

“王爷厚爱，难怪军中上如侯爷，也对晚辈毕恭毕敬。”

薛侯满意道：“那你可知王爷的第二层用意？”

“在下若说不知道，那也实属违心。”孟青心中敬佩戎马一生的薛侯，尤其他在接手武鸣军的军饷和军资调度后，深知薛侯在利益场中左右逢源的不易，所以同他闲聊时，自是说的心里话。

“王爷有意安排晚辈接管军资，其实是想让我以最快的速度熟悉武鸣军内部划分，我若能遇见合眼缘的营连想留在军中，王爷自不会拒绝我的请求。”

他嘴角噙着一抹微笑，就算再如何不看好萧庚辰，此时他在心中也不免感叹一句萧庚辰和陆晴曛脾性相投。陆晴曛有意为他在朝中铺路，在萧庚辰面前也做了不少铺垫，为的就是让他进可入仕挣军功，来日封侯拜相仕途顺畅，退可远遁江湖，继续过他的逍遥生活。

也不知是萧庚辰看出陆晴曛的心思，还是他本意就是如此。在孟青暂入武鸣军后，他有意让孟青号令大军，如今更是将他放在最佳的位置去熟悉武鸣军，方便他寻找自己呆得最舒服的位置。

“龚云曾多次与我促膝长谈，往返京都所发生的事，他都同我详述过。”薛侯仰天长叹道，“其实老王爷也曾数次提起你，赞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只可惜你闲云野鹤惯了，今后不一定会留在朝中。”

“老王爷慧眼如炬。”孟青与薛侯并肩往回走，一如隔辈亲的祖孙俩，“再者，我心中已经有了想要毕生守护的道义，怕是成不了只认武鸣王诏令的将士。”

薛侯微微一愣，恍然大悟道：“如此，倒是我多余走这一遭了。”

孟青回以一笑，没再多说什么。别人可以为他铺路，也可以给他择道而行的建议，但他从来不是没有主见的提线木偶，他知道自己心中的道路在哪里。他承了陆晴曛和萧庚辰的情，办事时也没有敷衍过，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留在朝堂，留在武鸣军中。

话说关外，远比孟青这边要惊心动魄。

秋鸿问萧庚辰要三万兵马，却并没有带着他们绕道敌军身后来个奇袭。趁着夜色出榆林关后，他直接让手下分头行动。

那近三万的王府亲兵抱团迂回，不断流窜于各个城池间。在挑衅成功后，府兵掉头就走，绝不发生正面冲突，好搅乱敌军视线。

秋鸿则带着定坤阁的人手，化装成难民潜入被攻陷的城池，逐一摸查铁鹰卫暗地里搭建的制药坊。

他在京都时，就接过清剿鸠羽门的行动，所以在摸查时也不算是毫无线索。凭借鸠羽门喜欢以什么样的铺面掩藏行迹，没多久他就在山谷中的药园地下发现制药的暗室。

当然，在这场精心筹备的阴谋中，既然暗室已经完成了制药的任务，里面当然没留下什么证据，就连药园里的下人也没留下。但秋鸿凭借自身的医术和阅历，光看暗室里没销毁的器具丹炉，就能断定这是铁鹰卫留下的东西。再稍加查阅药园的主人来历，他自然猜到铁鹰卫入关后不是以士兵之身留下，而是以住民的身份留下。

通过苍鹰将这个消息传回榆林关后，他鸠占鹊巢，直接掌控了整个药园。他身上能带的只有少量成品丹丸，榆林关虽有药材储备，却多是治伤兵的药物，且没有炼制毒药的丹炉，想要毒倒两国大军，最快的办法便是就地取材。

他命人躲过敌军的探查，尽可能地将周边城池剩下的民间药材聚拢过来。另一边，他算着府兵身上的干粮能撑到几时，直接在敌军眼皮子地下炼毒制药。

可惜的是，药园种植的药材品种单一，还长在地里，有不少还被今年的大雪压死，还能用的都需要他进一步晾晒制备，而且手下搜集到的药材也多是民间常用的，几乎与毒药不沾边。就算有相生相克的，也得大量且长时间地服用才有效果。在旁人眼里，秋鸿的想法简直天真得不切实际。

遣散陆晴曛身边的暗卫后，剑秋就一直跟在秋鸿身边，如今快是他近卫的存在。这些日子他见秋鸿一言不发地捣鼓药材，忍不住劝解道：“公子若是需要什么药材，不妨命属下回关一趟，来去七日，必能带回公子需要的东西。”

他不敢说这些药根本毒不倒健壮的瓦剌士兵，却想着自己能以最快的速度将毒物拿回来助他炼药。

可秋鸿不领情似的，冷声道：“我还不需要你多废那些功夫。有时间操心我炼药的事，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让这里与世隔绝，别让敌人查到我跟前来，省得我还要腾出手收拾他们。”

“属下已经安排好岗哨，近来大雪封山，他们不会冒风雪来这破地方的。”

“现在不会过来查看，是因为我还在准备药材。等我开炉炼丹，青烟腾空而起，难道他们还不会来？”秋鸿反问道，在剑秋领命离去前，他又补充道，“苍最近辛苦，你得闲去弄些红肉来。”

剑秋颇为为难道：“关外不比关内，牛羊肉不好弄。”

这一路上，秋鸿都是让苍鹰自己找食，人都得数着口粮度日，哪有闲心关心一只苍鹰的口粮？还点名要准备红肉，这冰天雪地的，还不如让剑秋割肉喂鹰呢。

“我们没有，难道瓦剌军帐也没有？”秋鸿反问道，“以往教你的功夫都忘记了？就不会趁夜去分些他们的口粮过来？”

剑秋愣愣地应声，实在猜不透在这个节骨眼，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给一只鹰偷肉吃。

秋鸿斜睨他一眼，强调道：“记住，苍要是喂饱了，我们的药便能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