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 医毒

攻占武威郡，是整个北线战场至关重要的转折点。

武威郡建于雁翔关山脉与北境东侧平原相连接的豁口处，会同连绵不绝的山脉将整个北境十七州分割成两部分。如今瓦剌与北凉分而治之，攻占武威郡便等于割裂两国背靠背相应的局面，为接下来的逐个击破，彻底收复北境十七州奠定基础。

军营上下，既因为接二连三的打胜仗而欢欣鼓舞，也因兵围武威郡在即而严正以待。操练之声不绝于耳，步伐仓促却不失肃穆军风。

萧庚辰垂眸不语，似在认真地分辨着校场传来的排阵之音。不知过了多久，他抬眸不答反问道：“你们究竟瞒了我多少事？”

“那可太多了，这会儿问我，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数不清楚。不知，王爷问的是哪方面的事？”

萧庚辰都被孟青的理所当然气笑了，就好像自己被瞒在鼓里才应该是常态，否则不问不答。

故作高深的孟青见他开怀大笑，便收了顽劣的性子，继续解释道：“左医圣常说，医毒不分家，毒心最难，相应的医治心病亦最困难。”

“对秋鸿来说制药不难，想要悄无声息地给敌军下毒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惜准备时间仓促，他在险地炼制的毒药数量不多，只能用在刀刃上。”

萧庚辰心生疑窦，试探性道：“所以他连稳住军心也考虑到了？”

“毒心，治心，他想要一箭双雕。速战速决，是他的期盼。”孟青意味深长道，更像是在说他自己内心的想法。

“难道他就不怕出关后首战大败敌军，收复北境十七州的计划就此搁置吗？”

孟青好笑地反问：“若是如此，我们则不用留在北境，不需要告知晴曛就能自己做主，改而辅佐他人。”

“也是。”萧庚辰豁然开朗，“如今收复东西五城，并不是军事要塞。这些城池在过去并不存在，只因劳役自愿留驻武鸣辖区，世世代代聚居而成的。瓦剌和北凉回撤后也没有留驻太多兵力，若调遣三十万大军，都不能把这些城池都拿回来，我这武鸣王不当也罢。”

“王爷是当局者迷，一开始就默认秋鸿会走在大军前面暗中相助，却忘了杀鸡焉用宰牛刀的道理。”孟青懒洋洋地撑着围栏，抬手逗弄着正在吃草料的马匹。

“王爷既担心出师不利，又担心铁军会因此轻敌。同样的，他们也担心年少继位的萧庚辰能否守住武鸣王的威严。双方猜忌，没有绝对的信任，这不仅在军中，都是不能忽视的大忌。”

“不瞒王爷说，秋鸿传信询问大军出关的时间，只是为了方便推算自己该潜入武威郡的时间点。东西五城，他走过，也亲自探查过，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他顿了顿，语气不容置疑道：“他相信王爷能出奇制胜，也相信重整旗鼓后的武鸣铁军能一雪前耻。让王爷事先相信这有他下药的功劳，不过是为了让王爷在否定中认识自己，克服继位后的不安。同时，这也是彻底消除军中不可宣之于口的怀疑最好的机会。”

不得不承认，秋鸿已经达到了目的。

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前，萧庚辰仍处在自己碰巧拿下齐国的侥幸中，也深深地怀疑自己，若是不凭借秋鸿下药，能否旗开得胜。

可他却忘了，敢带着少量兵力直捣齐国国都，也不在乎骂名将其国库私库席卷一空来保障百万大军的军饷，是需要何其可贵的魄力。

现在知道秋鸿还未出手后，他又是何其的自信？释怀后，他脸上洋溢的骄奢浅笑，一如昔日无法无天的二世祖。

自此，谁也无法阻挡武鸣铁军这样士气高涨的铁蹄，他们不日踏平北境已毋庸置疑。

“武威郡。”孟青轻哼一声，不屑道，“王爷大胆地领兵去宣战，此战只有我们会是赢家！收复武威郡后，北境就是王爷一家之言。”

这样的话，陆晴曛也曾对他说过。可命运发生转折后过了这么久，萧庚辰第一次感受到继位武鸣王的真实感。

萧弘济突然战死疆场，后来萧庚辰又被先帝困于京都，且接连痛失至亲，就连柳夫人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残酷的现实甚至没有留给他喘口气的时间，他就要撑起飘摇欲坠的武鸣王府，打点好一切后，马不停蹄地奔赴战场。

而后，他在不断循环地自我怀疑与否定中，还从未如此真切地意识到身为武鸣王的使命感，彷佛这条路注定是要他亲自趟过，才能坐拥百万兵权，撑起这个头衔。

他被马匹的嘶鸣声唤回思绪，稍稍收神，突然好奇道：“那何为毒心？”

孟青偏头看了他一眼，反问道：“王爷可还记得与浩海达一行比试时，我们是如何让对方颜面扫地的？”

“在他们最得意自信的方面，彻底踩碎他们的自尊。”萧庚辰言简意赅，仿佛当日演武场上激烈的套马比试是在昨日进行的，那明媚耀眼的女子游刃有余地统领着全场的烈马，仍晃眼得让他睁不开眼睛。

孟青淡然道：“那时也下药了。”

“我知道，香囊。”

孟青摇摇头，含笑道：“药在比试前夜就被均匀地撒在草场上，那香囊不过是解药，为了防止自己人的坐骑不跟着失狂而已。只不过能拥有香囊的人数有限，我们这边也有不少人跟着落马，因而能混淆视听，让众人皆以为是头马发狂带动的。”

“至于王爷得了香囊，便会率先怀疑香囊的作用，反而忽略了草场的蛛丝马迹。暴雨过后，谁也不知道真相。”

萧庚辰一点就通，问道：“秋鸿是想如法炮制，让武威郡找不出一匹可用的高足马，让马背上的勇士输在最得意的马术上？”

“他们自死都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引以为豪的高足马会败给大昭的悍马。这种不安只会随着武威郡被攻破后不断在军中蔓延，最后在自我怀疑中被驱除出境。”

“如此，他们怕是未来的几十年内都不敢再踏入大昭一步。”萧庚辰话锋一转，狡黠道，“他们不敢来，那我们便越过雁翔关去寻他们。”

孟青了然道：“见王爷的雄心不止于收复北境，那我也就能放心离开北境了。”

他迎着萧庚辰坚定的目光，加重语气道：“压制京都的筹码就在关外，王爷可别轻易绕过他！”

“必然。”

【作者有话说】总说要简单写，却总想把细节交代清楚。现在方法和局势都说了，战争场面真的就不写了！那么接下来会是什么内容呢？嘿嘿，明天就知道了！反正兵围京都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