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分道

孤山顶上的寒风刺骨，无止境地呼啸而过，将三人一墓的景象渲染得悲壮苍凉。

秋鸿另有打算，这是箫庚辰始料未及的。若要论归心似箭，三人中秋鸿最甚。他乃无根之木，在江湖漂泊中茁壮成长，既没有陆晴曛那样的世家牵绊，也没有孟青那样的门派承继考验。

若不是陆晴曛求助秋鸿，跟着孟青北征，他在大昭动乱的期间，会更愿意只身游走江湖，去帮助在流亡途中食不果腹，还要饱受病痛折磨的百姓。

如今武威郡已经收复，武鸣铁军连日来抵抗敌军的反扑，已经明显感受到敌军的攻势是一次不如一次。

收复北境十七州，指日可待，就算秋鸿直接回京护卫陆晴曛，想来也没有人能指摘什么。

“这么说来，你们都要离开军营，去忙各自的事情？”箫庚辰沉思片刻，硬生生把心里的疑问压下，没有选择刨根问底。

在他看来，有些人终是没办法交心的，不为别的，哪怕他们性情相投，却止步于他们一开始就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

孟青难得见生而娇奢的箫庚辰收敛性子，语带调侃道：“王爷就不好奇我们要去哪里？”

秋鸿白了他一眼，冷冷道：“更深露重，王爷保重身体。”话音未落，他都不等箫庚辰回礼就转身往山下走。

“秋鸿的性子的确有点冷淡执拗。”孟青望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夜幕中，他摸索着下巴，竟不自觉地将胳膊搭在箫庚辰的肩膀上，“但他为人清正，是不会因为儿女情长而耽误大事的。”

箫庚辰微不可察地用余光瞥了一眼肩上的胳膊肘，脑袋里只蹦出勾肩搭背四字。

“那么你呢？何日启程？”他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像是在与朋友攀谈一般道。

孟青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逾矩，摇头晃脑地收回手，故作玄虚道：“月落佛晓之时，半梦半醒之间。”

“顺便再替王爷巡视一圈后方兵防如何？”他笑弯了眉眼，往日定坤阁掌门的威严难寻半点痕迹。

箫庚辰不是没见过他这幅逍遥自在，肆意洒脱的神情，但那多是他对着陆晴曛和秋鸿的时候。

他们三人，有人清冷疏离，有人冷情淡漠，只有孟青炽如耀阳。明明是相冲的性子，却发展出远超血缘关系的交情来，就连三人站在一处也不觉得突兀。

“王爷？”孟青小声地唤着，突然意识到身后是箫弘济的坟冢，箫庚辰睹物思人，哪有心情同他说笑？

他尴尬地搔着鼻子，心虚道：“下官有失分寸，还请王爷宽宏大量。”

箫庚辰看出他的误解，故意没做解释，打趣道：“你也要劝我保重身体，要先行告辞了？”

“也不是不可以……”孟青喃喃道。他的确是这样打算的，只是箫庚辰先说出口，他反而说不出哪里奇怪。

就在这时，武威郡东边爆出巨大的轰鸣声。伴随着暗雷炸响，事先在防区布置好的信号花火也借着黑火药的威力，一飞冲天，在夜幕中炸开耀眼夺目的红光。

他借口不领兵抵抗敌军已有数日，现在突然来了积极性，自请道：“王爷刚下战场，此站放心地交给下官去解决！”

目光越过箫庚辰的肩头，他看着箫弘济的墓碑道：“王爷趁机多陪陪老王爷。”

箫庚辰颔首点头，无言地领受他的好意，也没揭穿他的窘迫。

孟青下山后，谁也不知道箫庚辰在山顶待了多久，就连松风也不知道他是何时回营的。自然，他在墓前立下怎样的豪言壮语也无人知晓。

而另一边，也许是因为南越国事情紧急，又或许是因为路途遥远，孟青不愿多在北境耽搁，他领兵击退北凉大军后，连营帐都没有回，带着心腹就离开了武威郡。

箫庚辰命松风给他送去手信和令牌，好方便他途径武鸣军区时行事。可松风马不停蹄地跟在他后面去追，直到俞林关外才追上他。

他自请为箫庚辰巡视后方兵防，可实际上更像是草草打个照面，在各营将领面前漏个脸就离开了。要不然，松风也不至于追了这么久，总是差点追上。

孟青被松风拦在半道上，他高坐在马背上把玩着手信和令牌，目光却是挑剔地盯着松风：“王爷有心了。”

松风不敢低头，怕显出自己心虚，只能僵硬地梗着脖子对着他，视线却微微下移，仍硬气不起来。

“怎么，怕我？”

“没有，大人是大人物，属下不敢僭越。”

孟青轻笑一声，反问道：“你既然敢同秋霜私定终身，可知道她隶属于何门何派？”

松风摇摇头，老实道：“我问过一次，她不说我便不再问了。”

“妮子倒是开窍学乖了。”孟青叹声道，顺势将手信令牌收好。“你就不怕秋霜身后的门派有自家的规矩，你承受不了？”

松风不是没有打听过，他知道江湖上各系派别有自家的规矩，只会比世家联姻复杂。

因为世家昌盛繁荣，是建立在权贵之上的，离不开皇权富贵。可江湖远庙堂，更像是划分地域，盘踞一方的自家门户，处事成事都游离在朝廷的管控之外。他们比世家更需要报团取暖，同进同退。

“秋霜说过，她此生无关江湖，只想守着陆小姐。”松风小声道，根本没办法掩饰自己的不安。“王爷也同意我事成后离开王府，若真有什么磨人的规矩，我且尽力去做，这辈子这么长，总有做好的那天。”

孟青噙着笑盯紧他，像是要洞穿他整个人，好看清他内心真实的想法，以分辨他这句话的真假。

“听说晴曛也审过你。”他突然说道，把松风吓了一跳。

松风楞楞地回：“那时秋鸿公子也在。”

“他在无用。”孟青轻抖缰绳，自嘲道，“同我许诺也无用。”

“那……”其实松风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以至于一句怎样才有用都没办法问出口。

“我们都听晴曛的。”孟青抱臂道，语带威胁道，“但如果有让她动怒的风险，我们会在她动怒前将潜在的风险排除。”

见松风沉着一张脸，他就知道松风对陆晴曛地恐惧感有多大。

目的达成，他无所顾忌地仰天长啸，策马而去。

等松风回过神来，还能听到不远处传来他浑厚的笑声：“回去看好你家王爷，再好好想想怎么去同晴曛请罪吧！”

【作者有话说】最惨男配获得者——松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