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 夜谈

孟青嘴上说是没算计萧庚辰什么，实际上却是联合秋鸿，实实在在地把他坑了一把。

分明可以告诉他计划，却把人蒙在鼓里，把他当成活诱饵，来引诱一直潜伏在身侧的覃金猛出手。萧庚辰宽宏大量，对此事看破不说破，并没有挂怀，更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等他四肢恢复行动力，立刻就翻身上马道：“后日我领兵出发，你是作何打算？是要随本王深入敌后去伏击瓦剌大军，还是要留下抗击北凉？”

“没有瓦剌后援，北凉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孟青飘身上马，轻抖缰绳道，“我与王爷同行，也好照应一下秋鸿，接应一下他。”

萧庚辰含笑默许，一骑扬尘，朝着武威郡飞驰而去。

在出征前，他特意去祭奠萧弘济，絮絮叨叨地将这几天发生的变故说与孤冢听，顺便祈求他的在天之灵护佑武鸣铁军得胜凯旋。紧接着，他领着重新编排好的新军，浩浩荡荡从武威郡出发，绕过与北凉交锋的正面战场，悄悄潜到敌后。

除开秋鸿一直了无音讯，萧庚辰与孟青分守在鹰钩嘴的两个豁口处，先后成功伏击瓦剌大军二十万人次。詹楷领着铁军一路横扫北上，先后收复五座落于北凉之手的城池。

在完全收复整个北境十七州的决胜前夕，孟青并没有如一开始说的那样，深入瓦剌国境去接应秋鸿。他反是建言萧庚辰带兵东移，从后方夹击北凉大军，以加快收复北境十七州的进度。

可天不如人意，这一仗因为瓦剌反扑，他们被瓦剌拖住东移的脚步，让詹楷错失后援，反倒又丢了一座城。就这样，这一仗从正月打到二月，北境十七州还剩三城在北凉手里。有这么长的喘息时间，北凉早就集结好大军，派重兵驻守在仅剩的三座城池里。

如此一来，北凉驻地便会同北凉州形成弯刀一般的防御工事，死死守住摆在大昭的最后一道防线，阻止武鸣铁军进一步北上。

就在北境战场陷入僵局的时候，南境重新分割南越国土的消息也跟着在军中传开，这让本就焦灼的战场更是风声鹤唳。

乔宜联合蜀军吞并南越，原本两国以越岭两侧为界，近乎是四六的比例瓜分掉整个南越国。可不知怎的，在内政混战中胜出的新任蜀国国主，竟心甘情愿地奉上越岭南侧的盆地，转而让大昭拥有南越六成的国土。且西边多丘陵，良田远没有东边占比高，但实际上大昭与蜀国并没有正面开战，高旭能兵不血刃让对方让步，可见其势力不可小觑。

历来杀伐之人总是与仁德相背，就算朝廷通过武举选拔文武兼备的武将，在世人眼中挣军功的就该是粗鄙无知的粗人形象，根本不能和文儒书生相较。

因而，萧庚辰短时间内力挫群雄，接连击败三国来犯敌军，收复北境十七州在望，如此丰厚的功勋，在高旭的仁政之下，竟也会显得那样的单薄。

就连武鸣铁军将士，也不免会在夜深人静时沉思，像萧庚辰这样杀伐深重的大将，能否赢得百姓的拥护之心。他们毕生忠于武鸣王府，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他们会盼着萧庚辰能有进一步的提升，从此武鸣军的军饷军粮都不必看户部眼色。

可同时他们又极担心生而骄矜的萧庚辰会因为这种无聊的比较而分心，在收复北境十七州的重要关头出岔子。尤其是现在武鸣铁军被分散驻扎在各军区驻地，萧庚辰本人更是领兵在外，见不到自己主将安然，他们的主心骨自然就不这么牢靠。

但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担忧的主将正饶有兴趣地篝火堆旁烧制粗茶，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孟青聊天。

“上一次天下纷争，五国同时卷入战争，那还是我祖父掌管王府的时候。就在那样艰难的时期，昭定太子都还能挑起三皇之乱，甚至在百年之后仍能留下这样紧密的棋局，那样的人物，其独孙又会是昏庸无能之辈。”

萧庚辰说着，顺势给孟青添了杯热茶。在外征战的这段时日里，孟青闲来无事便会同萧庚辰说起铁鹰卫建立的过程和皇室暗藏的机密。那些与陆晴曛一起查证核实的情报，他都毫不吝啬地同萧庚辰细说。

他这样做与其说是基于知己知彼的考量，不如说是在明晃晃地炫耀。

纵使他小时候十分看不惯孟维对陆晴曛无底线的宠溺，可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耳濡目染地将其学了个十成十。他把萧庚辰当作陆孟两家的外人，又知晓他对陆晴曛的心思，自然找到机会就一个劲儿地炫耀，偏生萧庚辰也是奇怪，军务再忙，他全把孟青说的故事当作在紧张压抑的征战生活中的调剂品。

“你就不好奇高旭是怎么暗中同蜀国达成同盟的？”孟青抿着粗茶，十分嫌弃地搁置在一旁。

萧庚辰双手抱着茶杯取暖，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他连忙追问道：“怎么，就连这你也知道？”

“知道是知道，也就这么一点儿。”孟青故作神秘道，在勾起萧庚辰的好奇心后，他又改口道，“不过给我传信的人特意交代，不能对外吐露半个字。”

萧庚辰哼笑一声，嫌弃道：“稀罕你的。有本事一辈子藏着掖着，看看能生出多少价值来。”

“自是价值千金。”孟青笑过之后，突然仰天长叹道，“若此战得胜，年年岁岁，也该逍遥自在去了。”

若没有那道圣旨，陆晴曛根本不会被困在京都，就算到了现在四处开战的节骨眼，他们没有机会去游山玩水，那也能像孟琸那样，去完善朝廷没法顾及的方方面面。

萧庚辰听多了，对他这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从私心来说，他是感激先帝自以为是的那道圣旨的。否则凭他能接触到的圈子，最多是戎马一生，哪有机会接触到陆晴曛背后暗藏的英雄人物？

这时，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陆家能毫无留恋地举家迁出京都。与江湖的多姿多彩相比，京都的尔虞我诈是显得如此的无趣。

就在两人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时，暗夜星空中突然传出一声高亢地鹰鸣。

孟青反应迅速，立即起身吹响口哨，抬臂让苍鹰落到他的臂缚上。

可苍鹰还是没有给他面子，依旧是踩着他的脑袋落到肩头。铠甲坚硬，它动来动去觉着不舒服还是怎么着，最后还是乖乖地落到孟青的臂缚上。

孟青轻啧一声，嫌弃道：“这臭毛病定是你家主子教坏的，这么久他也不肯来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