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转机

草原辽阔，苍鹰暗夜飞行也十分有难度。可它还是准确地找到了回家的方向，并一眼就认出了身着铠甲的孟青。

它扭动着脖子向孟青讨要红肉，嘴里叽里咕噜地抗议着此行的艰难。

然而孟青却连清水都没有为它准备，端着萧庚辰刚才烧制的那碗醋茶道：“自己去雪地里捉只兔子，在外作战，我们可比你苦多了。”

没讨要到吃食，苍鹰跳起来啄了孟青的耳朵一口，好在它知道分寸，只是把孟青的耳朵啄红，否则定是要撕开一道口子来的。见孟青也没生气，苍鹰宣泄过后便开始朝茶碗中吐食丸。

萧庚辰先前就见过他们这种特殊的传信方式，为不倒胃口，他聚精会神地低头用柴火从热灰中扒拉出芋头，试图让用香气掩盖一切奇怪的气味。

听到翅膀拍击的声音，他才抬头道：“秋鸿那边有什么重大消息？”

他就看穿了，若事情并不严重，秋鸿对孟青也是话少，只挑着重要的事情说。主动给孟青传信，更是要等到不能耽搁或迫在眉睫的时候。

孟青见他问得这么急，干脆就把茶碗还给萧庚辰道：“王爷先行过目。”

萧庚辰全当没看见，用力地咬了一口冒着热气的芋头，就这么无辜地盯着孟青。

“都是跟着谁学坏了啊。”孟青苦恼道。

“本王生来就是这个性子，不存在学坏的可能。”

孟青冷冷地干笑一声，他自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地见多识广，却还真没有见过有谁像他这么能屈能伸的厚脸皮。只要能达到他的目的，在说话上吃点亏也无所谓，反正他事后找机会也能弥补回来。

见不得箫庚辰得逞的样子，孟青就背过身去，自己一个人看秋鸿的迷信，反正秋鸿本来就只是写给他的，就算涉及军情，他也敢不呈报上去。

“怎么孟大人如此小心眼？”箫庚辰凑上前去，试图抢夺密信道，“又不是第一次呈给我看，有必要躲着我吗？”

孟青行动敏捷，跳脱着避开箫庚辰的攻势，甚至在躲避的过程中还把信的内容读完了。他最后故意没躲开箫庚辰的手，任由他夺去：“恭喜王爷，终于得偿所愿。”

“王帐已破，浩海达被俘，不日回营。”箫庚辰小声的念出声。

孟青在一旁补充道：“不日回营的意思是，他们已经在回营的路上了。如此，王爷可还要在此流连？”

“浩海达父子被俘，瓦剌势必因争夺新大汗之位而产生部族内斗……”

“秋鸿没说是为了扰乱瓦剌而直奔王帐的吧？”孟青突然打断道，“好不容易攻下的北境九州，各部还等着开春南下放牧呢，这说丢就丢，浩海达早已失去成为新大汗的资格。”

“况且，信上也没说要正大光明地运回来啊。”

箫庚辰不屑地轻笑出声，直接将密信塞回给他：“有话就不能明说？”

“说起来倒也简单，王爷并不需要为浩海达伤神，但现在已经是时候筹谋回京的事了。”孟青细心地把迷信折好，然后直接扔进篝火里销毁，“你且耐心等着，看看晴曛究竟给王爷备下怎样的大礼。”

“回京。”箫庚辰琢磨着这两个字，立马就叫来了松风，他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吩咐松风道，“传信往南境，就说是时候动起来了。”

今夜之后，萧庚辰不再顾及身后会有瓦剌大军援助北凉，天还没有亮就传令开拔，要以最快的速度迁至东南方向与詹楷汇合。

改为他亲自领兵上阵后，武鸣铁军巧妙地利用阵法克制北凉的弯刀，一口气将战线推进至平凉州。至此，被外邦侵占长达半年之久的北境十七州尽数收复。

北凉大军被逼退至平凉州外，他们为挡下武鸣铁军的攻势，将重兵重甲翻了一倍压在战线上，以防止进一步丢失边疆要塞，彻底失去南下的跳板。萧庚辰不肯就此作罢，因此两军在平凉州对峙半旬，武鸣军仍毫无进展。

战场上的转机并未出现，先前秋鸿带着也吉公主高调回营，此时正在战线后方掀起滔天骇浪。

还未收复北境十七州时，萧庚辰骁勇善战的名号就传开了，原北境的百姓和深信武鸣王府的流民对他能收复失地信心十足，那时从各地一股脑儿地涌进武鸣辖区。

也吉公主，亦是大昭的宸王妃，但她身为瓦剌最尊贵的公主，理所当然要承受百姓心中的怒火。因而，宸王与她同行，却惨死阵前，顺理成章地人们就算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也会把宸王的惨死算在她头上。各种猜测层出不穷，几乎人人都能说出好几个版本来。

尽管如此，秋鸿护送她回营，又亲自护送她入关，还以极为高调的八抬大轿护送的方式。若是不知情，还道她是因为母国战败，被父兄送来和亲的！

围观者夹道簇拥着行军队伍，他们虽不敢靠近，却也能远远听到也吉公主在一遍又一遍地大声忏悔。她本就从小会说大昭官语，再加上她不需要学习大昭的诗文经典，说话不如陆晴曛那般充满书卷气，就算围观者大字不识都能明白她在说什么。

“北境遭受此次浩劫，归因有三。一为先帝与我父兄密谋，他甘愿将北境十七州拱手相让，通过投毒大开雁翔关之门。条件是瓦剌与北凉必须合围击杀武鸣王，以构陷他谋反。”

“二为先帝安插铁鹰卫下设的斩龙门在武鸣军中，伺机破坏军事部署，以至于武鸣王在武威郡流尽最后一滴血，彻底错过收复失地的最佳时机。”

“三为新帝从中作梗，一不拨军需，二不派钱粮，试图断送整个武鸣王府。”

“先帝利用父兄大肆屠戮，宸王为求富贵，虚情假意，欺我瞒我，将我从草原骗到京都为质，好让父兄心甘情愿为他们踏平武鸣军。”

“大昭皇室，薄情寡义，何以为一国之主？”她在撵轿上重复说着这些话，声音早已变得干涩沙哑，却掩盖不住她心中的愤恨，“他们毁我一生，毁我瓦剌太平，毁了整个大昭北境，凭什么还能在京都高享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