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 裂痕
争斗失败的皇室子弟联合进行的绝地反击，是不能以常理揣度的。落败时，黎民百姓已经在他们眼里具象成那把龙椅，只有得到它才有资格去谈论安民之道。
但比起这些，陆晴曛更在意地是昭定太子是怎么和蜀国皇室联系上的。
蜀国封闭排外，外人对蜀国的风土人情知之甚少，更别说能与蜀国皇室有联系。甚至把持蜀国朝政的六大世家，也不见得外出走动，以巩固自己势力。
“当年昭定太子政变失败，自刎于沧江江畔，再到后来三皇之乱，皇室后嗣凋零殆尽，只能从旁枝择选新君。”陆晴曛对刚才的话细细考量，等她明白过来高旭的意思，不免有些心寒，“三皇子兵围京都，刀挟文武百官，本就是昭定太子在背地里挑唆的。对亲手足用如此狡诈的阴招，难不成就为了给蜀国投诚？”
高旭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并没有做正面回答。他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陆晴曛的话。矢口否认，他做不到，点头承认，他又该如何面对自己？
如果可以，他多么希望自己真的是一位不受宠的皇子，而不是今生这样生于阴谋算计之中，一辈子也淘洗不干净祖上给他覆上的污渍。越是如此愤懑，他便越是执着于对付武鸣王府的手段是否干净，就只能在取胜和正身之间纠结挣扎。
陆晴曛像是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一般，继续戳着他的痛处道：“如果明面上大昭皇室仅剩旁枝，以昭定太子当时的影响力，自然能扶植出傀儡皇帝。若此时远在蜀国的落魄皇子接受了昭定太子的提议，借住联姻将双方绑在一起，那蜀国对昭定太子的计划鼎力支持也不足为奇。”
“只是我始终想不明白，他们吃亏也要支持昭定太子的计划，难不成是等着今日，盘算着由昭蜀两国联合吞并南越吗？”
陆晴曛的目光清冷疏离，宛如一阵从北方袭来寒风，在历经沿途城池郡县后，化作丝丝凉雨，能浇灭一切热情。
高旭迎着那双桃花眼，也不知是沉醉进去而无法自拔，还是真的被陆晴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他陷入深深地沉思。
静默须臾，只有园中的新芽嫩枝在春风中摇曳作响。
陆晴曛看出高旭的避而不答，却不打算放过追问他的机会，就这样僵持着等他开口。
别人劝的都没错，高旭他自己也心知肚明，陆晴曛就是他的死穴，就连他死心了也不见得能无视眼前人主动与自己开口，视若无睹地遮掩过去。
他承认他早就败了，命中注定般地只能在一旁仰望陆晴曛的身姿，只要陆晴曛对他招招手，他甚至会按耐不住急躁，想要飞快地到她身边去。
高旭厌弃这样的自己，却又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他不想提及那些肮脏的往事，更不能接受自己毫无底线地容忍陆晴曛的试探。因而，他只能一声不发地转身离开，就连衣摆袍角都尽显决绝。
陆晴曛望着那慌忙着抽身而去的背影，就像是生怕再多留一刻就迷失自我的模样，她轻声地低笑起来。
“昭蜀合一，皇上确定要给武鸣王府送上这样的一份大礼吗？”她顿了顿，嗤笑道，“礼物过于贵重，我怕皇上到了地下，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她突然止住话头，幡然醒悟地纠正道：“倒是我忘了，这本就是高氏的列祖列宗安排的棋局，要怪就怪他们敢用此险招，最终只能落得个声败名裂的结局。”
她的声音极轻，却不失睥睨而下的气魄，像是对一切都胜券在握。
“陆小姐，今年倒春寒，皇上吩咐不能让您在外面待太久。”
没有怡婷在身边，陆晴曛怎么也不习惯高旭派来的人伺候她。见那低眉顺眼的宫女说着话就要为自己披上斗篷，她下意识地抬手拒绝，还往后回撤两步。
“我来。”她从半空中停着不动的手中接过斗篷，在系紧系带时微微垂眸，仔细打量着她虎口处磨出的老茧。
被挑选入宫的宫女并非寻常的贫寒百姓，甚至还有不少落选的秀女。她们虽然要日夜轮班伺候主子贵人，但双手也不至于比辛苦劳作的百姓粗糙，更别说会在手上留有茧子。
况且像她虎口处这样的茧子，陆晴曛再熟悉不过，若不是用剑高手，还轻易磨不出茧子。
陆晴曛的目光扫过这些陌生的面孔，冷不防道：“三月春闱，各地的考生可陆续进京备考了？”
宫女面面相觑，斟酌着用词道：“听闻状元街已经住满了秀才。”
“状元街。”陆晴曛语带玩味地重读着这三个字，在一众伪装成宫女的铁鹰卫簇拥下缓步回房。
没过多久，为首的宫女带着一封尚未封口的书信离开了景阳宫，转身就去了勤政殿。就像是知道高旭会亲自过目，所以才没有封口似的。
“退下吧。”高旭没有追问其中细节，甚至连信件要送往何处都没有询问，也没有放下手中的奏折，命她将书信搁置在桌案上，就让邱安屏退左右。
等大殿中只剩下他和邱安，他还是没有急于拆开书信，仍旧埋头处理政务。直到把那小山高的奏折批阅完毕，他才犹豫地展开信件。
“三月春闱，进士及第，静候佳音。”
他反反复复地扫视信件上的内容，无论如何拼凑也凑不出字面之外的含义。
“许是朕多心了？”
邱安低头问道：“若皇上不放心，不如就此扣下这封信？”
高旭将信封翻到正面，看着上面的齐子安三字道：“齐家与陆家沾亲带故，他们又年岁相仿，晴曛理应问候。”
他将信件递给邱安，却撇开了目光：“你亲自送去。”
“皇上……”邱安犹豫片刻，还是干脆地应声道，“遵旨。”
待邱安离去，高旭站在窗边望着夕阳西沉，喃喃自语道：“以往你恨不得天下人忘记你的存在，如今想借我的名头去告诉他们，你仍在京都。此番安排，你究竟是在盘算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抱歉！我网卡都没注意今天的文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