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校场阅兵

翌日卯时初，天色方透出一丝光亮，京卫指挥使司从三品指挥同知陶永康，已提早候在城南兵马校场。

不多久后，一阵马嘶扬蹄声传来，三十余骑骏马转瞬奔到校场门口，身着细锁轻甲的宫辰烨飞身下马。他身后跟着的乃是常子昂、齐湛及其亲卫队兵士。

陶永康领属下于大门处拱手抱拳行礼：“下官等见过宸王殿下。”

“陶大人免礼。各位大人免礼。”宫辰烨一把托起陶永康的手臂，实实在在免去他的大礼。陶永康身后一干军官也随即起身。

宫辰烨来京卫所教习已有一段日子，虽然只是强调了军纪，还有增强训练的强度和提高标准。因此今日要来一场小阅兵，以查验几日来京卫所兵士改进的成果。

“启禀宸王殿下，今日京卫指挥使徐大人奉旨上朝，故无法亲临演习，一应事物便有下官统辖安排。请宸王殿下先入帐歇息。”陶同知恭敬道。

今日朝堂之上必有纷争，宫辰烨心底了然。他微微颔首，领诸人阔步前往校场外大帐。

距离校场验兵尚有一刻钟左右，大帐内属兵奉上茶水，校场外兵士们已经准备集结，叽里呱啦地传来一阵嘈杂议论之声。

“这宸王殿下过来点个卯意思一下也就算了，跟上头的大人们喝喝茶拉拉关系，皇命不就交代过去了吗？

偏他没事找事，非得把咱们卫所的兄弟们操练地死去活来，装给谁看呐！”

一个身着百户官袍的年轻人站在自己队首偷偷打了个哈欠，跟边上的同级同僚发着牢骚。

然后看见自己的兵跑过来慢一点的，他又狠狠踹上一脚，口中低骂道：

“你个齐孙，昨晚做梦上花楼了吧。大清早就腿软没劲，再慢点老子抽你！”

那兵士也不惧，抱着屁股，嬉皮笑脸地跑进队伍。

这百户长姓常，名樾，年纪大约二十二三岁，长相俊俏。说起来他与西华候府还有些渊源，算是常子昂分了支的远房堂兄。

他身旁一个孔武有力的百户长不耐地瞪他一眼，声音气势如虹地回道：“俺只知道服从军令，管那许多做甚。”

说完，这位唐得用百户长伸出粗壮的胳膊指向自己的兵，气势汹汹喝一句：“都站好了，哪个没得力气，老子就叫他生出力气来。”

于是很明显，唐得用底下的兵，明显比常樾带的那队人更精神。

常樾“切”一声，低啐一口“乡巴佬”，然后转头再呵斥两句自己的兵，与另一边的百户长继续发牢骚：“赶紧把这回操练给结束，要是再来几日，哪个吃得消啊！”

想起这阵子高强度的训练，常樾真是又惧又怨，再也不想经历那如地狱一般的操练。

“对。今日好好表现，等送走那位大爷，咱们就自在了。”另一个百户长低声应和。

当天色终于大亮之时，因昨夜下雨而泥泞不堪的操练场上已经密密麻麻站满士兵。

演习时间到，待宸王与各位军官到高台上就坐完毕，战鼓擂起，令旗飞舞，士兵们响亮划一的呼声响彻校场。

然后便是各个兵种，各个阵法轮流操演一番，着实看得人心血澎湃。

高台上，京卫所指挥佥事、镇抚等几位大人连连鼓掌叫好。

“今日操演确实气势如虹，扬我卫所军威啊。宸王殿下果然是与燕国贼寇拼杀多年的战神，殿下的指点真正激发出我京卫所将士的悍勇和热血！”

镇抚陆纲抚须赞了京卫所将士，也捧一把宫辰烨。一旁几位将领有点头的，也有称是的，人人都喜上眉梢。

确实，在宸王这几日铁血又高强度的操练下，卫所兵士们的精神气与以往想比都大不相同。在场诸位长官对今日看到的情景，都已经相当满意。

只有陶永康转头看向正座上不喜不怒、一言未发的宫辰烨，心头升起一些愧意。

京卫所属官兵许多都是开封府中的纨绔勋贵子弟，进来镀层金，换些资历而已，浑水摸鱼的风气屡禁不止。

很多纨绔子弟继承了父辈官职，其实从未见过战场是什么样子，真正的血流成河又是如何悲壮。他们平日子最大的威风，可能就是聚众打架斗殴。

他整顿几年下来的成效，似乎还不如宫辰烨这几日的操练。

陶永康起身握紧双拳，向宫辰烨恭敬行礼道：“下官惭愧！京卫所将士们的日常操练尚且有许多不足。

今次多谢宸王殿下现身指点实战经验，严明军纪。今日操演有何不足之处，还请宸王殿下不吝赐教。”

普通将士和百姓或许对宸王的事一知半解，人云亦云。可陶永康做为京都要员，对宫辰烨的战功和实力有更多更真实的了解。

对这个少年出征的皇子，他打心底里是佩服的。而且此刻瞧宫辰烨的脸色，他便知今日的操演没有让宫辰烨满意，于是诚心请教。

终于，宫辰烨转头看向陶永康，冷肃的面色有些许缓和，沉声道：“人贵自知不足而改之。陶大人能知京卫将士们尚有不足，若能下狠心整顿，今日不堪入目之行必不会重演。”

他这话一出，在场所有官员热烈的议论声便戛然而止，众人面面相觑后倍觉尴尬，更有许多不甘和恼怒。

没想到，宸王殿下对今日操练的评价竟然是“不堪入目”！那他们多日来的辛苦还有何意义？

当下一个忿忿不平的年轻千户赖子明，直接从座站起，反驳宫辰烨。

“宸王殿下此言差已。我京卫所将士演练队型纵然不敢与边境守军相比，可今日无论从气势与严明的军纪上来看皆是可圈可点，哪里只得不堪入目的评语？

宸王殿下未免太过自视甚高，也太过藐视我京卫所将士了。”

这赖子明年纪不过二十多岁，虽是世袭千户，却也算得上是京卫所中敢拼敢言的热血男儿郎，很得陶永康的看中。

今次演练，陶永康便选了他所辖领的千户所来挣脸面。可赖子明对这个突然空降下来，到京卫所指手画脚的宸王并不服气。

前些日子看在宸王是皇家之人的面子上，他忍了。今天可真是忍无可忍！一个长相如此隽秀无双的皇子，不过是养尊处优被下属供起来的门面吧，有何资格指责他赖子明底下的兵？

“哈哈哈，不过短短几日练了个假把式，京卫所将士便已如此沾沾自喜，骄傲自满。真是可悲可叹可笑又可怜！”

坐在侧首的常子昂讽刺地对着众人哈哈大笑。

“常将军请慎言！京卫所乃是陛下亲掌之精兵，护卫开封府安全命脉，又怎会是假把式？”

早有别的官员与赖子明一般气得义愤填膺，奋起与常子昂争论，要替自家军士正名。

“对！常将军别以为只有沐北军才是精兵，便随意抹黑我京卫将士……”

“是不是假把式，比一比就知道。”

端起面前的清茶饮上一口，宫辰烨平淡无波的声音响彻整座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