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独臂汉子的泪

不多久后，夏沐欢等人也离开茗心居，坐上小马车往宸王府赶去。

只是行在半路上之时，突然路旁响起叫骂声，接着她们的马凄厉嘶叫一声，车夫忙吆喝着将马车急急停住。若不是有依水在，车厢里其他三人都要摔出去了。

紧接着外头数名大汉的大骂声早已传入马车众人耳中。

“臭要饭的，讹钱还敢讹到我唐氏粮铺来。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们唐氏粮铺后头是哪位大爷坐镇打。来呀，给老子狠狠打！”

“呸！两个贱民找死……”

一个尖利高亢的男声呼喝着，便有好几个粗壮有力的男声应声叫好。

“你们胡说，我马向阳上战场杀燕人都没认过怂，今日还会赖你半斗米粮不成？是你们克扣我的工钱，现在反要污蔑与我。”

一个沙哑无力的声音刚怒喊了一声，接着便传来“噼里啪啦”一阵拳脚相加的声音。

听见这几句话，夏沐欢整好头发和面纱，便掀开门帘踏出马车外。就见周围围观的百姓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将她们的马车和五六个扭打在一起的汉子围在中间。

有人挥棍打过来，惊到了马匹，马匹焦躁不安地扬起蹄子，差点将扶着车厢顶的夏沐欢甩下车去。幸好依水出来，一把扯住了马缰，才控制下局面，可里头田姑姑还是惊叫一声，磕伤了头。

夏沐欢怒目朝扭打在一起的几人看去，却见根本不是扭打，而是五个身着粗布短褂的汉子正在围殴一个独臂汉子。

还有一个看着不过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怀中死死抱着一只不大的米袋子，在一旁含泪怒吼着：“不许打我爹！”可惜根本没人搭理他。

都说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那汉子只有一只手。他很勇猛，可还是立马被那几人按倒在地狠揍。

“爹……”小男孩终于忍不住，顾不上他爹的交代，抛下米袋子就冲上去死命抱住一个壮汉的胳膊，可转眼就被人甩到一边地上。

“小七，别过来……啊！”独臂大汉急得双眼充血，对着自己儿子大叫。可又被一脚重重踢中胸腹，接着拳脚噼里啪啦打到身上，他顿时说不出话来。

孩子见状起身再次冲上去大喊着：“不许打我爹……”情急之下，一口咬上其中一个汉子的胳膊。

“小兔崽子找死！”汉子发怒，一把拎起孩子瘦小的身子，就要扇他耳光。

“哎呀，那只是个孩子！”周围百姓有不忍心看到这一幕的，高声喊起来，却没人真敢出来阻拦。

那汉子高高举起的手掌还未来得及扇下去，自己脸上突然挨了一巴掌。接着整个人似被打倒的木桩子一般，“啪”地一声摔倒在坚硬的地面上。那孩子也被人接下，安然落地。

紧接着发生的一幕，把所有人都看呆了。

只见一个身材修长、面色冰冷的俏丽姑娘不过四五招之间，就将几个壮汉踢飞的踢飞，撂倒的撂倒，留下一地哀嚎。一看就是个高手。

小男孩挣脱夏沐欢扶他的手，飞扑到被打得浑身是伤的独臂汉子身上，着急要搀扶起他爹。

“混账东西，你们是何人？竟敢管我们唐氏粮铺的闲事？”

另一头一个穿着藏青色锦服长袍的中年男子，手指向夏沐欢和依水大喝，瞪眼吹胡、怒不可遏。

边上有好心的百姓低声劝道：“两位姑娘还是别出头了，这唐氏粮铺后台可硬着呢。你们斗不过他们的。”

就算有武功，也拼不过权势啊，百姓们心里明了。

夏沐欢微微向他们点头致谢，然后回头对那看着像是掌事之人道：“怎么是闲事？明明是你们打架斗殴拦路，还惊了我家的马，害我家姑姑磕伤头，本姑娘不该来讨公道吗？”

咦？这姑娘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来的吗？围观的百姓们都有些讶异，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连那独臂汉子也是一噎，硬生生把感恩的话给咽了回去。

但他转头看看从马车上被丫鬟扶下来的妇人，额头上划伤了一道血口，还肿起一个大包之时，瞬间又觉得愧疚。

那管事转眼看看小马车，又看看夏沐欢几人的衣着打扮，都是普通至极。他的心便落了下来。

切，又是几个穷鬼，还来敢来叫嚣。可那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明显是个练家子，硬打只怕打不过。

管事那小眼珠子骨碌一转，重重冷哼一声：“好啊，如今这开封城里刁民真是越来越多了。

刚有来讹工钱的，这会儿又来讹伤钱，你们肯定是一伙的。呸，还真当我们好欺负不成。你们还打伤我们的伙计，又怎么算？

要不是爷我心善，才不会雇你这缺胳膊的贱民搬粮食。酬劳都已经给你儿子了，你还好意思恩将仇报，虚报搬粮食的数量，不是讹钱是什么？”

“你胡说。我虽然缺了一只胳膊，力气却不小，明明搬了一百袋粮食。咳咳！按规定应该付我半斗精细粮或者一斗杂粮，可你们只给了我半斗杂粮……”

独臂汉子愤怒怒吼。可他嗓子沙哑，连喊都喊不响。

那管事猖狂大笑，只嚣张喊道：“王五，去叫北城兵马司的人过来。”

哼，等兵马司的人过来，她们几个不赔出血本钱来，想走，没门。那管事站在台阶上，高高仰起鼻孔，看着夏沐欢等人就似待宰的鸡。

边上一个小伙计响亮应了一声，拨开人群就往外跑。那五个粗衣大汉一看就知道管事的意思，一个个也不起来了，躺在地上“哎呦哎呀”直叫唤。

倒是那个浑身破烂，带着一身伤的独臂汉子马向阳，撑着孩子的肩背踉跄站着，对几人吐出一口血沫子，还不忘先向夏沐欢二人道谢。

“多谢两位姑娘，抱歉连累各位。一会兵马司来人，姑娘还是先离去吧。我马向阳自己跟他们讨公道！”

不管两位姑娘出于什么原因出手，都救了自己。他马向阳不会恩怨不分，也不想看她们无辜牵扯进来。

夏沐欢看着他一身破布衣裳，左上臂处是打了结的空袖子，心里有些酸，低声问道：“马大叔的胳膊，是在战场上没的吗？”

马向阳失落地看一眼自己的断臂，挂着血珠的嘴角努力向上拉起，露出一抹满含悲伤的苦笑。

“是啊。那一场仗拼了五六个燕贼，这只胳膊没了也算值。而且还能活下来返乡，见到家人孩子，我马向阳是个有福气的。不知有多少兄弟，根本……”

说到这里，这个方才被人冤枉、被人围殴都没有掉眼泪的刚毅汉子，眼圈红了，语气也渐渐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