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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婉拒

有几位夫人听出了皇后的意思,带着笑意顺嘴就把话接了下来:“太子人中龙凤,自有姑娘倾心,何须娘娘烦忧。”

跟着一起来的姑娘们都低着头,羞红着半张脸。微微颤抖的手却难掩心中的激动。

只以为是一场平平常常的祈福宴,哪里却知道有这一场泼天的富贵等着自己。

太子秦怀宿她们可是见过的,温润如玉相貌不俗。更别提他身处储君之位,就是放在寻常富贵人家也颇让人心动。

皇后也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情景,她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冷意,但转瞬即逝,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不同于别人的喜不自禁,姜母却心中“咯噔”一声。这皇后话里话外说是忧心太子的婚事,却分明是冲着长宁来的。

凤命之说终究还是被皇后放在了心里。

姜络抚着鬓角面若桃花的看向皇后,她对自己的样貌颇为自信。

姜母如坐针毡,只管低着头不说话,姜长宁脸上倒不见异色,她甚至还安抚的拍了拍姜长沅的手背。

夫人们的奉承之语已然硬着头皮说不下去,左等右等不见姜母说话。果不其然,皇后笑意盈盈的放下了茶杯,望着姜长宁开口:“还是姜老夫人福缘深厚,家里的姑娘们都出落的这般出挑,我记得这姜大姑娘现在并无婚约在身,又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倒是与太子有些般配,不知姜老夫人如何想?”

姜母的心猛的一沉,她心说:来了。

眼见着满堂的呼吸声都轻了起来,一群夫人小姐都双目紧盯着她的动作,姜母缓声笑了笑开口:“娘娘谬赞了,我这丫头不过是中人之姿,如何攀的上太子。再说宁姐儿这孩子从小主意就多固执至极,非是老身说几句就能做主的。”

见这老太太竟然不领情甚至为了拒婚竟不惜在皇后面前说自家姑娘平庸,底下的人都小心的吸了一口凉气。

皇后语焉不详的哼了一声,声音冷淡:“是吗?既然这婚姻大事全凭个人做主,那不知姜姑娘如何想的?”

姜母没想到皇后听了这番推辞竟还不愿意放弃,竟问起了姜长宁的主意。沉着脸往后退了一步做出护着她的模样,姜长宁从后面走上前与她并行,不卑不亢的站定。

“能得娘娘属意实属长宁的荣幸,只是长宁资质平平,实在难以与殿下相配。且此前退婚一事坊间多有传言,恐难服众,长宁且有自知之明,还望娘娘深思。”

经姜长宁这么一提,底下的人也都想起了此前姜氏侯府与国公府的退婚一事,在底下纷纷窃窃私语了起来,皇后的脸上一片青一片黄不甚好看。

姜长宁与那姜母不愧是一家人,连自己的名声也不顾了,当着众人的面提什么退婚的事。

虽是婉言,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拒绝与太子成婚。这事搁在别人身上还不得跪着伏着谢恩,哪有姜氏母女这般如避蛇蝎连连婉拒的,这分明是赤裸裸的打了自己的脸面。

果然皇后捏紧了茶杯,重重的磕在了桌上,茶盅盖掀飞掉到了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底下的夫人们瞬间噤默,连个大气也不敢喘。明明是炎炎的夏日,场面却仿佛被冻住了一般,一群人一动也不动,只有姜长宁旁若无人没什么反应的拢了拢袖边。

皇后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准备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还不等她开口发令,打外头开始传了一句:“陛下到——”

晋安帝穿着明黄色的龙袍,被人搀扶着走了进来。

他脚步虚浮,头发已白了大半。体态微胖老袖龙钟丝毫不见当初的硬朗。

虽是如此,但常年的身居高位,眼中的威严与锐利还是不容小觑。

一群人像被惊醒了一般赶紧福身,像被大风吹倒的麦子乌泱泱弯了一群:“见过皇上。”

“免礼平身。”

晋安帝顺口接了一句,而后看着站起身面色不快的皇后宽慰道:“皇后这是怎么了?听闻今儿有宴,朕想着定是其乐融融和聚一堂的场面特来看看,怎么这宴还未开始,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皇上这么一问,底下的人都沉默着不敢多言,生怕触了帝后的霉头,好在皇后这脸色只敢给她们看,听到皇上问起便勾了勾唇:“皇上这是哪儿的话,这宴刚要开始,皇上来的巧了。”

皇后笑开,底下的人才敢跟着摆上了笑容,好似真就一副宾主尽欢的模样。

晋安帝日理万机,哪有功夫参加她们女人间的聚会,不过是嘴上说说,过来坐了没有两刻钟的功夫又匆忙带着近侍们去了前朝。

话都落了地,也没有再收回的道理。皇后喊人上了菜,素斋宴从这一刻才算是正式开始了。

园子里曲水流觞,造景美极。为了防暑,四处放了几个青瓷大缸,里面装的是切口整齐的冰块,瓷面上浮着一层圆润的水珠,还有些许水雾飘了上来,在这燥热的暑日里添了些清凉。

这宴虽落在一个“素”字上,可菜式却是花样百出,精致非凡。

“诸位请就坐吧。”皇后施恩般的点头,一群人才敢挨个的落到坐上去。

“听说慈安寺的素斋做的是一绝,本宫特地请来了慈安寺的厨子准备了这斋宴,各位且尝尝是否真如盛传的那般不俗。”

皇后轻描淡写的带了一句,那厨子做了几十年的素斋,厨艺精湛,将简单的素菜用各种烹饪方法做成道道精美可口的菜肴摆在玲珑剔透的白玉盘里,看着让人食指大动。

只是这菜落在姜家母女的眼里,却有几分鸿门宴的意思。

谁人不知她们一家刚从佛会回来不久,那空蝉大师又是在慈安寺给她们批的命,怎么看这顿饭都有提点她们的意味,便是这菜肴看着精美非常她们也有些难以下咽的滋味了。

皇后的目光一直投放在不远处的姜家一群人那里,见她们神色迟疑知道是听进了心里去才满意的敛下眸子。

没坐半晌,皇后悄然起身,说是天热出了汗要回去换件轻便些的衣服,教其余人自行吃喝不必顾忌便离了席,底下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真正开始享用这些美食。

……

“母后这是何意?”

秦怀远不认同的站起了身,袖子将一旁的水杯打翻,打湿了袖角。

但他浑然不觉,只是蹙着眉望向对面的人。

这人正是方才声称更衣离席的皇后,她并非要更衣,不过是寻了由头过来见了秦怀远。

皇后对他的反应置若罔闻,摸着自己手上长长的镂金护指声音平缓,“我何意你不清楚吗?我知你性子纯善不愿做这样的事,但此事你是非做不可。我的人已经都安排好了,不需你再做些别的准备,只需配合便够了。”

皇后还是难以释怀姜长宁身负凤命这件事,莫论真假,但凡有一丝可能,她都要将这人与怀远紧紧的绑在一起,保证怀远的皇位不受任何威胁。

秦怀远沉默了片刻,他知道秦怀宿与姜家那位姑娘有些私交,这教他如何能做的出棒打鸳鸯从中作梗的事来。

皇后瞥了一眼他的神色,又下了道狠药:“机会只有一次,你须得好好把握。姜长宁和宴王来往甚密,你父皇的一颗心已经偏了。他现在年纪大最信鬼神,也把空蝉看得极重。你真的愿意把皇位让出去?坐到拿把龙椅上最忌讳感情用事,心软之人难成大器,你若是还有一丝的抱负就该早早断了这些妇人之仁!”

秦怀宿攥了攥拳头,皇后的话不是没有说进他的心里去,那日空蝉批命他就在现场,所有人都不知道空蝉说了除了姜长宁身负凤命之事以外还有秦怀宿气运贵极的话。

本身朝堂上两派就各执一词,有些官员倾向与秦怀宿走的近些,若是这些传闻传了出去……

他闭了闭眼,闷声说道,“我知道了。”

见他应了,皇后才满意的站起身往宴上走,行至半路又想起来方才的借口又扭头回寝宫随意换了身衣裳。

等她再回到宴上,这些人早已趁着她不在将自己喂了个半饱,而后才慢条斯理的动着筷子。

皇后拍了拍手,侍女端了一壶酒上来,酒瓶瓶身是颜色鲜艳的珐琅彩,圆滚滚的肚子里装满了酒水,细长的壶嘴造型扁平弯成了鸭嘴状。

“前几日皇上得了批喻丝的贡品,这其中有他们特产的精酿,今儿正好有机会拿来与诸位一道品鉴品鉴。”

说着,又有几个侍女端着酒壶上来,给在座的宾客都倒满了酒杯。

在场能喝酒的不能喝酒的都硬着头皮往肚子里灌,这外邦的酒烈,不如本土的酒淡香醇厚,一杯下去冲的人脸红耳热几乎要失去头脑。

姜母闻着杯里刺鼻的酒就觉得上头,辛辣味直充脑海,抬着的手顿了顿有些犹豫。

放在她年轻的时候这点酒自然不成问题,只是她如今年纪大了,身体不敌从前,头疼脑热的也是经常的事,这等烈酒若是进了肚怕是要遭些罪。

“母亲给我吧。”

姜长宁将自己杯子里的酒饮了干净,接过姜母手里的酒。

皇后赐的酒自然不能空放着,但姜母用不了酒,姜长宁便想着趁着无人看见代劳一下。但她哪知有人自始至终都在注意着她。

皇后眼见着姜长宁将两杯酒都一饮而尽,轻飘飘的开口:“姜姑娘何故喝了姜老夫人的酒?可是喜欢这精酿?来人,给姜姑娘再满上——”

不等姜长宁拒绝,旁边的侍女就对准了她放在一旁的酒杯将酒水满上,因为倒的急还撒了两滴在桌上。

“宁姐儿……”姜母心里愧疚,若不是因为她宁姐儿也不必多喝这两杯辛辣刺激的酒水。皇后这分明是怪罪她们姜家母女落了她的面子在故意整治她们。

姜长宁与她对视无声的安慰了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将空杯反口朝下驳她献与皇后看:“多谢娘娘美意。”

皇后眼睛眯了眯,恼她不识抬举又满意她的配合,心底不虞连着又叫人倒了几杯。

直到姜长宁不胜酒力脸上挂了些红晕眼神开始迷蒙才施施然开口,好笑似的调侃“瞧瞧,这姜姑娘竟如此贪杯,这宴才刚过半就已经喝醉了去,来人,快扶姜姑娘到厢房歇息歇息,醒醒酒。”

皇后话音刚落,姜母连忙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诚惶诚恐的说道:“哪里还能让娘娘费心,长宁不懂规矩,如今醉的如此厉害恐扫了娘娘的雅兴。老身这就把她送回府去,定好好教教她规矩。”

姜母与姜长宁一而再再二三的驳她的脸面,皇后已经忍耐到极限,如今眼见大事将成,姜母还要从中作梗,再也忍受不住怒斥一声:“姜氏,怎么这皇宫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吗?还是我宫里有什么妖魔鬼怪,让你忌讳至此?”

皇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姜母有口难言。她这话说的极重,若是让皇帝听到,不说整个姜府,或许姜长柏的仕途也跟着到头了。

已经有夫人贵女幸灾乐祸的笑出了声。这姜府里的人难道一个两个的都脑子有问题不成。

正在剑拔弩张之际,姜长宁却有些摇晃的站起了身,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

“娘娘息怒,母亲就是看重娘娘和娘娘的素斋宴才小心过头了一些。这事错在臣女,不在母亲。”姜长宁脸颊微红,双目潋滟。就算是阅美无数的皇后也不得不承认她的颜色极盛。

也微微庆幸,这样的女子没有入宫。

“娘娘一番美意,又怎好推辞。臣女在此谢过娘娘。”

又转过头朝姜母笑道:“母亲不必担心,女儿去去就来。”

姜长宁的一番话好歹让皇后敛了怒容。她让自己宫里的一个丫鬟陪着姜长宁往偏殿的位置走去。

在众女又惊又妒的目光中,姜长宁越走越远。

姜长宁一走,姜长沅就靠近了姜母一些。姜络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她瞧着实在是有些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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