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共乘一骑

那边，秋遇安终于挑好了马，正朝秋曦瞳挥着手。

大公主笑道：“行了你快去吧，免得让遇安等太久，我就在这里跟宝儿一块儿看着你们玩了，待会儿煜儿过来的话我好好跟她说道说道。”

秋曦瞳点点头，提起裙子就朝秋遇安跑去了。

到了跟前，秋遇安伸手弹了她脑门一下，摇摇头无奈地道：“你啊，怎么总是把裙子提到膝盖上头，好在这里都是自己人，不然可不得招人闲话。”

秋曦瞳把裙子放了下去，笑嘻嘻地道：“我就是知道这里都是自己人才敢这么做的，这段时间和管嬷嬷学的规矩我可全都记得呢。”

虽说秋遇安是在说责备的话，但语气中也是满满的温柔，毫无威慑力。

那马通体雪白，睫毛很长，看着就一副很乖巧的模样。

秋遇安见秋曦瞳那么喜爱地在摸这马的毛，便笑道：“你看看，这‘雪白’的眼睛是不是跟你一模一样，也是大大亮亮的，睫毛纤长。”

秋曦瞳“霍”地转过头，作势要去打他，嘴里道：“好啊你，居然敢说我像马，看我怎么教训你！”

还没打到秋遇安身上，就被秋遇安笑着一把捉住了手腕。

看着秋曦瞳脸蛋通红，眼神晶亮的样子，秋遇安费了好大的劲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克制住了想更进一步的冲动。

而秋曦瞳看着秋遇安近在咫尺的脸，则是有些发愣。

直到秋遇安松开她的手腕，她都有些没回过神来。

秋遇安道：“好了，别闹了，上马吧。”

他拍了拍雪白的屁股，雪白就很听话地弯下了身子让秋曦瞳骑上去了。

第一次骑马的秋曦瞳内心有些小紧张，又有些小兴奋，双手紧紧地拉着缰绳不敢松懈。

雪白的步伐很稳，不会颠得她难受，这样慢慢踱了几圈后她终于放松了下来。

又走了一会儿后她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感觉，便要求牵着马的秋遇安让雪白跑快点。

而秋遇安则是一个跨步就上了马，坐了在秋曦瞳身后，再一夹马肚子，雪白便跑了起来。

窝在秋遇安怀里的秋曦瞳此刻分不清自己的心跳动得那样快是因为骑马有点刺激，还是因为身后这个温热的怀抱。

鼻子里面闻到的都是秋遇安身上特有的男性气息，耳边听到的，也是他沉稳的呼吸声和铿锵的心跳声。

见秋曦瞳许久都没说话，秋遇安不由得让雪白的速度慢下来，轻声问道：“是不是跑太快吓着你了？”

他的气息落在秋曦瞳的耳畔，有点麻酥酥的，但是却并不令人讨厌。

“没有没有，”秋曦瞳忙道，“我只是觉得这样跑着，感觉好自由，所以一时有些恍惚……”

她不太经常出宫，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宫里看着那四四方方的天空。

不过真的说起来，她其实并没有什么想要出宫过平凡日子的想法。

“瞳儿，你是想在宫外过平日百姓的自由日子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云起云落，听潮起潮涌。”秋遇安问道。

没想到秋曦瞳却摇了摇头道：“像我这种耕不了田，织不了布，干活手脚不利索，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女红也拿不出手的，出了宫怎么养活自己呢？”

言毕，秋曦瞳又叹道：“许多高门大户总是口里说着羡慕普通百姓自由自在的生活，信手拈来就是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可是真叫他们放弃现有的一切回去种地，过平民百姓的生活，他们是万万不肯的。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指着科举这一条路子吧，谁不想将来锦衣玉食，飞黄腾达呢？我要是离开了这宫里，等着我的，必然是横死路边。”

她没说的是，她要不是在宫里有各方庇佑，便只剩出卖身体一条路了。

但她怕说了后秋遇安会不高兴自己将自己比作妓子，便也咽下了这段话。

秋遇安爽朗地放声笑了几声，道：“想不到我的瞳儿看事情竟然如此通透。”

他畅快地一夹马肚子，雪白又向前飞奔起来，秋曦瞳也迎着风大声笑了起来。

留在这里，不是一句简单的“下定决心”就能解决的，她既然享受了她的身份地位带来的好处和便利，那也要承受她作为嫡公主的义务，例如…联姻。

“瞳儿，在我及冠前后，父皇就会把我封王了，若我估计得没错，封地会在漠北，因为咱们中原还指望着我守着边界。”秋遇安道。

此时他们正坐在马上，马儿在慢慢地往回走着。

秋曦瞳一听，抿起了嘴。

是的，历史上的蓟王的封地就是在漠北边上，整个蓟州都归他管，他有地，有粮，有兵马，为他后来谋逆提供了条件。

“遇安，你答应我一件事。”秋曦瞳开口道。

秋遇安低下头，但他只能看到秋曦瞳的后脖颈。

“怎么了？”他不解地问道，秋曦瞳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情绪一瞬间沉了下去似的。

过了一阵子，秋曦瞳才道：“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伤害你的亲人好吗？”

秋遇安有些摸不着头脑，而秋曦瞳一直都没有回过头来，只是那样低着头问道。

“瞳儿？”秋遇安不解道，他们俩好好的怎么说起了不要伤害自己的亲人？自己怎么会伤害自己的亲人呢？他伤害得最多的，明明是前朝余孽和漠北蛮子啊。

“答应我吧，我这么久以来从未对你提过什么要求，可能以后也不会再提什么要求了，只此一件，不要伤害你的亲人。”秋曦瞳则是坚持道，也不做任何解释。

秋遇安一直看着秋曦瞳的后脑勺，好像想打开看看她究竟在想什么似的。

沉默了良久，即使不解，他也仍然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秋曦瞳点了下头，表示她听见了。

再然后，她马上岔开话题道：“我现在也能自己骑马了，我带你吧。”随后夹了下马肚子，雪白便肆意地向前又奔跑了起来。

秋曦瞳学骑马学得还挺快的，控制起缰绳来也是有模有样，刚才那一段奇怪的对话很快就被秋遇安抛去了脑后。

到了大公主休息的地方，二公主正坐在她身旁，俩人正说着什么。

二公主刚骑完马，还在微微喘着，她脸颊有些微红，胸脯轻轻地上下起伏着。

见到秋曦瞳和秋遇安一块儿走过来，大公主非常自然地道：“说起来你们万寿节想出了什么献礼不？”说着，冲秋曦瞳眨了眨眼睛。

秋曦瞳顿时便了解了大姐姐的意思，看来她们准备在万寿节揭发一切的计划已经知会二公主了。

“我便是准备跳一支舞，母后赏了我上好的湖丝做衣服呢。”秋曦瞳道。

大公主笑道：“这倒是不错，我年纪大了，跳不动了，便以侯府的名义送一对玉如意吧。”

秋遇安笑道：“平南候府在东南经营多年，好东西定然不少。”

大公主听罢瞪了他一眼，道：“你怎么学那起子眼皮子浅的人了，不就一对玉如意，上好的鲛珠东珠夜明珠我可全送到宫里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前朝皇室搜了多少好东西出来，又从漠北抢了多少上好的皮毛回来？”

秋遇安听了便笑得更厉害了。

“丁翰林他好像想送一副王羲之的墨宝。”二公主此话一出，所有人的嘴巴都张大了。

二公主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些紧张地道：“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弄到的，但父皇一向最喜欢这些舞文弄墨的东西了呀。”

太祖皇帝从小没读过什么书，都是后来一边起义一边自学的，所以非常推崇文化人，也十分亲近读书人，送一副墨宝还真算是投其所好。

“他倒是惯会溜须拍马。”秋曦瞳撇撇嘴道，这是指望着给父皇留下深刻印象再好升官发财呢。

另一边，芍药和松音一块儿守在马场外头。

她试图跟松音搭了下话，然而松音的回应却都不是十分热络，通常她讲个四五句松音才淡淡地回一句，遇到丁府的事情更是一带而过，让她问不出个什么子丑寅卯。

过了一会儿，芍药便道腹痛要去如厕，其实是隐起身子在附近观察着松音的反应。

不得不说丁毅还挺会选人的，没人在的时候，松音就只是站在那，什么也不做，只偶尔伸个头张望一下里头。

当然，她什么也看不到就是了。

芍药四处望了望，捡起一粒石子儿，指尖微一用力，石子儿直直地打向松音头顶上那棵树上的果子。

果子掉下来不偏不倚地砸中了松音的簪子，簪子在掉地之前松音很自然地抬起脚，精准地踢了簪子一脚再一把抓住了那根簪子。

随后，她用袖口随意地擦了擦簪子，就又重新插回了头发上。

在暗处的芍药看得眼睛有些发直，看来松音不仅会武，还算是一个个中高手！自己大概能在五十招内制胜。

想来这松音肯定有些猫腻，不然自家主子不会让自己来试她会不会武功。

“好姐姐，让你久等了。“过了一会儿，芍药才故意捂着肚子回到了松音身边，“主子们没唤咱们吧？”

松音只简短地道：“没有。”

见松音的样子还是一样的冷淡，芍药也不气馁，只故意指着地上的果子道：“呀，我听说这果子可好吃了，姐姐刚才有没有试试啊？”

松音又是冷冷淡淡地回了句“没有”。

她没有说刚才这果子掉下来砸掉了她簪子的事情，芍药也不再说什么，反正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然后，她为了让自己刚才说果子好吃的话显得真实一点，甚至还爬树摘了几颗下来自己在一边吃。

没一会儿，几个主子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松音忙不迭地站到了二公主的身边，二公主不吱声，只低着头默默走着。

秋曦瞳从芍药手里抢过一个果子，不由分说地就塞进了嘴里，还说道：“这酸酸甜甜的口感真不错啊。”

秋遇安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还真是不讲究，明儿我让人把这些果子全敲下来给你好了。”

秋曦瞳如小鸡啄米般点头道：“好啊，这样芍药杜鹃也能一饱口福。”

正吃着，芍药悄悄凑到她耳边道：“松音武功不弱。”

只短短一句，便证实了秋曦瞳的猜想，这个松音果然就是丁毅派到二公主身边监视她的。

秋曦瞳越想越不痛快，拿起帕子包着果子的核就掷向了松音的背心。

她砸得很准，松音皱着眉头回过头来，只见秋曦瞳在跟芍药道：“瞧见了吗，本公主的武功进步得不错吧，这扔人啊，可是一扔一个准。”

芍药憋着笑，一个劲地点头，嘴里道：“殿下自然是最厉害的。”

松音没说话，只当是个任性的公主觉得好玩，她只向着二公主道：“少夫人，咱们这就回府吧，不然驸马爷要等急了。”

二公主点了点头，跟着她一道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