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雪女

三月下旬，正是唤醒万物嫩枝发芽的季节，程洛倒是没觉得被唤醒了，反而快被春困打败了。偏偏今天第一节是咬文嚼字的语文课，老班慢悠地讲解着兰亭集序，厚厚的镜片从鼻根滑到了鼻翼，他不是没注意到班上的大半学生都已经昏昏欲睡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摇头晃脑起来，无奈地放下粉笔和书，用指关节敲了敲讲台，“同学们，清醒一点，要是困的话可以站起来听课，还困的话就去厕所洗把脸。”话毕，犯困的同学都行动了起来，该站的站，该洗脸的洗脸。

程洛一手拿着笔在书上按部就班地誊抄着笔记，另一只手托着腮帮子，眼睛快要闭上了，诶，还没完全闭上。突然，一丝凉意触碰在了托着腮帮的手臂上，程洛一激灵，倒是清醒了一半。他低头，瞳孔一缩，竟看到一点白敷在臂上，扭头看向窗外，明明入春了却有点点白雪飘落。“下雪了？”另一个靠窗边的同学惊呼，立刻吸引了全班同学，还有老班的注意力。「天气预报没说今天要下雪啊。」一时间，大家的心里都泛起了嘀咕。和雪一起闯进教室的还有阵阵寒意，明明刚刚还是和煦的春风，现在却带着点刺骨，倒是把春困给吹散了。靠窗的同学纷纷关上了窗户，虽然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好好听课。

云苡瞄了一眼窗外的奇观异景，倒是没有多震惊，她全身心都投入在老班的课上。虽说老班的声音确实很催眠，但是他其实是整个年级资质最好的语文老师，如果认认真真跟着他学，语文110分以上应该是稳的，虽说云苡不太在乎分数，但是身为21世纪新时代的妖怪，她也是要学习最新的知识和现在新兴的科技，他们才不要做和社会脱节的妖怪呢，那可逊毙了。

程洛本懒洋洋地撑着脑袋在听课，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的样子，收起了一副散漫的样子靠近了认真听课的云苡。轻轻戳了一下云苡，看到她歪过头来便说起了悄悄话，“这是不是雪女弄的呀？”只见云苡一愣，然后一脸疑惑地看了看程洛，“你倒是每天一个新问题。”刚开始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怕的动都不敢动，才过几天啊，就胆大起来了。“不过确实是哦，是小雪没错。”轻轻点了点头，抬手把签字笔放在嘴边咬了一下笔帽稍稍皱起了眉，“不过好像确实有点不对劲，你下午想和我一起去看看小雪吗？有空吗？”云苡饶有兴趣地看向程洛。

“啊？我…”程洛又开始在心里摆天枰，对于只存在于传说和书中的妖怪们他是抱有极大的好奇心的，但是他同时也极其担心自身的安全问题，一个人跑到妖怪窝里，这不是送上门的肥羊又是什么。“雪女不吃人哦，”云苡对上了程洛的双眸，程洛下意识想躲开，但是忍住了，在和云苡相处的这些天，他时常晃神，觉得他的同桌和自己一样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每天上学，按时完成作业，一起为考试头疼。程洛一直在努力和云苡像普通同学一样正常相处，可是他自己也清楚从那晚开始，一切的一切都不再普通。

“小雪她是素食主义者，她很善良不舍得杀生。”云苡眨了眨眼睛，小雪从小开始就像个邻家乖巧的小妹妹跟在云苡的身后，不仅是云苡，大家其实都喜欢小雪，她更像是大家的妹妹。“听说雪女喜欢男人…喜欢抢夺男人。”程洛确实没听说过雪女吃人的传说，倒是听说过不少因为村里有好看的男人被掳走的故事。“小雪确实喜欢高大帅气的男孩子，不过…”云苡上下打量着程洛，横看竖看程洛都不是雪女的菜，他是精瘦型的，小雪喜欢有肌肉的男生，那种看上去能保护自己的男生。

程洛倒也明白了云苡的意思，清了清嗓子，决定陪她一探究竟雪女的情况。

下午的放学铃终是打响了，程洛站在教学楼底下泛起了愁。“没带伞怎么办呢？”确实是不知晓今天是会下雪的，别的同学要么就是父母送了伞，要么直接就跑回了家。程洛不是很想湿漉漉地去拜见雪女，更不想湿漉漉地回家。身边的云苡侧头看他，抬起手轻轻在程洛胸前点了一下，小声念了一句咒语，“好了，你现在淋不湿了，我给你上了干燥术。”程洛听后觉得非常神奇，倒也没感觉有什么异样，“我们…走过去吗？”

“嗯，我不会飞。”云苡边往出走边低声说道，现在正是放学高峰期，周围还是很多学生，被听到了就不好了。“可那天我看到你…”「难道那不算飞，算飘？」程洛不好意思问那么细，所以问到一半就闭上了嘴。“我不会飞哦，不骗人。”虽然程洛没看到云苡给自己施法，但雪花一落到云苡身上就消失了，云苡平视前方，倒是没看到什么表情的变化。程洛识趣地没有再追问下去，一路上倒是安静地很。

雪女的家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山上，正好和程洛的家是一个方向，他每天上下学都会经过这座山，也从没听说过什么奇闻逸事。虽然是很普通的一座小山，但因为附近住满了人，还是开辟了一条狭小的山路通向山顶。

程洛虽然看起来精瘦，但是毕竟男高中生，体力还是可以，一口气走到山顶也不至于大喘气，反倒是云苡在最后一点距离的时候表现出了艰难。不过快到山顶的时候云苡叫住了程洛，程洛回头看到云苡扶着路旁的树直喘气，他本以为云苡是想叫他等等她，但没想到云苡指了指右边的树林，“小…小雪他们家在这边。”

程洛从包里取出一瓶没开过的矿泉水递到了云苡眼前，“歇一会儿然后我跟着你走，慢一点没关系。”云苡接过水道了声谢后喝了两口便带起了路。

穿过一小片密林，突然环境骤变，刚刚虽然也是雪天，但也是绿树如茵，而面前的景色完全就是冰天雪地，虽说有一片小湖，但也是结结实实地冻上了。湖边上是一个精致的小木屋，当然屋檐上面也挂着整整齐齐的冰锥。

待云苡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喷嚏声的时候才想起来程洛的人类体质，她赶忙转过身去像之前那样给程洛施了个法，也是一瞬间的事，程洛感觉身体立刻暖了起来，好像怀里揣着一个暖炉。「会妖术真好，妈妈我也想学。」

二人走到小木屋前礼貌地敲了敲门，不多时门就开了，“你怎么来找小雪了，姐姐。”门后面站着一个约莫1米63的小姑娘，浅蓝色的直发到腰，雪白小巧的脸颊看不到任何一点血丝，特别是除了瞳孔是黑的意外，美貌眼睫毛都是白色的，更显得有些病怏怏的。圆圆的眼睛里却是能看出小姑娘的悲伤和一点点的倔强，脸上还挂着点点泪痕。白色的长裙长至拖地，全然不见她的脚。

“我看今天突然下雪，放心不下就想着来看看你。”云苡带着程洛跟在了雪女身后进了屋，屋里的一切家具都是冰雕的，但是沙发和床上都铺上了厚厚的雪，坐上去倒也不会硌着。“谁欺负你了？”云苡伸手揉了揉小雪的脸，轻轻擦拭着她残留的泪水和泪痕。

像是又回忆起了悲伤的往事，小雪本来快平息下来又开始了哭泣，伴随着雪女委屈的哭声，窗外的雪仿佛下得更大了起来。“是…是大天狗哥哥，酒吞童子哥哥还…还有九尾狐哥哥，他…他们说小雪最近胖了，然后…然后说小雪不好看了。”小雪越说越伤心，泪水越流越勇，外面好似吹起了暴风雪。

云苡听罢皱起了眉，大天狗，酒吞童子和九尾狐这三个害人精，闲着没事做跑来欺负小姑娘。云苡一边安抚着雪女一边骂那三个不懂事的家伙，“姐姐给你做主，下个月的百鬼夜行不给他们三个参加了好不好，我们小雪最乖了不哭了好不好。”百鬼夜行是每个月最重要的一天，在月圆之夜的那天，只有品行好实力强的前一百个妖怪才能参加游行，要是有妖突然间不给参加，那将会是非常丢人的一件事情，妖怪也要脸。

“我们小雪可漂亮了，其他人都没有你好看，像个瓷娃娃一样，多惹人喜爱啊。”云苡捧着小雪的脸蛋，眼神暗示着程洛。“雪女姑娘确实是我见过身材最好，长得最漂亮的…额…人。”程洛的双手好像包着什么东西，伸到了小雪的面前，打开一只手，是一个用雪捏成的小白兔，雪取自小雪家的沙发。

刚刚云苡安慰小雪的时候程洛就在低头捏着雪兔，觉得可爱的东西应该能哄女孩子开心。事实也确实如此，小雪看到小雪兔的时候眼睛一亮，瞬间就不哭了，她开心的接过了雪兔，认真打量起来。

“小雪，收到别人东西的时候要说谢谢哦。”云苡轻轻拍了拍小雪的背，懂礼貌也是作为一个好妖怪的必备条件。“谢谢哥哥！虽然哥哥长得一般但哥哥捏的兔子很可爱！小雪很喜欢！”程洛听罢咳了两声，倒是大大方方地回了句不客气。自己确实也不是雪女喜欢的类型，况且雪女只是一个小姑娘，也不至于和一个小姑娘斗气。

“不过，哥哥是怎么看到我们的呀？哥哥是人类没错吧？”小雪充满疑惑地上下打量着程洛，云苡之前好像也是这么打量过程洛。

“因为他有碧眼哦。”云苡答。